王家嶺

■裴彩芳

王家嶺

■裴彩芳

我的家鄉，深山母親河中的一條脊梁，失眠夜半的一些溝溝凹凹，我的熟識，我的親人，燈塔微亮里，春柳返青，夢席簾前膝草落地，古稀的老人輕輕地放緩喘息——奇跡，在一道銀舞白劍之中無限升起。 ——題記

1） 向黑暗的深

那些來來往往，前后奔走的人

將我嚴實地封存于空白之中

我只一遍遍地數1、2、3、4、5

生命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那眼井，那白霧般的升騰

有我熟識的眼睛和死灰般

等待敲醒夢鐘的人

新的名詞，組合，擁擠，翻現

挖掘、焊接、搜救和翹盼

我又一次復活和我新壘建的軀體

走進一座新家園

母親和那片命名為故鄉的土地

向西延展，東團、胡村、樊家坪

……王家嶺，再西至黃河之岸

我怎樣把母親河的水舉過頭頂

數一數揚起的麥秧，向風的一方垂直的倒

我記住了，王家嶺和一些名詞、歷史

的連接越來越緊，越來越緊

2） 翹盼的女人

焦慮地來回踱走

那高梢出的荒漠和塵飛之中

脫口的言語，離心更遠

未曾跌落的心痛的深處

錄音里傳出了一組簡單的言語

“我開始吃飯了，等我的男人出來

我就有精神伺候他了。”

這樣一個女人，這樣一些女人

身著彩色點綴于灰黃、滄桑的山野之中

給故土澆灌愛心、和風、記憶

輕輕地山開了，山合了，山里春風

把更新的軼事向遠北傳頌

迎春花、山桃花、紫荊花漫山遍野

把翹盼的女人裝扮得更漂亮了一些

3） 跟著你出行

夜半，寂靜和遠山犬吠僵持對立

村莊和黑 的災情交結不清

銀鈴的脆響伴著沙啞的急驟

驚醒夢中人

你悄悄地合住門環，向苦難的深處趕

我跟著你出行，多少等消息的人

在春寒料峭的時刻，焦盼無信

一夜、兩夜、三夜、四夜、五夜

夜不能眠，熬黑了眼圈，度日艱難

守著那口井，那張吃人的口

聚攏、自救、坑木、樹皮、心念

忽明忽暗的燈影閃爍著生命之源

靜靜地，切切地，

一個身影之中糾結了多少顆疼痛的心

熱土、赤子、人間情意，一并

我的祖國、親人、土地……

無限極的真

4）對面的眼睛

皺褶、浮腫、青黑、暗灰

一線焦盼、期待和絕望、希冀交替

田野之中，浮塵之外

黑色的礦井，一條巨龍般騰飛的白霧

在天地之間，飛濺、噴射

肆意、禍水、泛濫之初

他處，旱情干裂

我無法不想起，無辜，無辜的農人

無辜的礦工，無辜的民婦，無辜者

毫無選擇地承受洪水襲來、干旱降至

地震山搖，天翻地覆

一雙援助的手，高大有力，囊括八方

生死線上決策者的手

救活的豈止一個平凡的農民和礦工

一個民族的崛起，一個不愧為

雄踞于東方之首的多災多難

多事多慮的東方的星啟

對面的眼睛亮如一把利劍

劈開黑暗的夜空

5）再這樣一次

獨自假設相愛

坑坑洼洼、坎坷不平的山路里

只這樣一次，我就抿嘴不語

擱筆歇息

我不再像放音喇叭者

高喊國語，我不再說出口號

就半晌地發紅、發青、發紫

我只是等，和那些站在水中

待命的人，那些泡白了身子的

白胖胖的復活、轉世的靈與肉

在春日之仲，逃脫了冬寒冰裂

黯淡、蕭條肅殺，陰暗寂冷

轉春如剛落地的娃娃，從頭到腳都是新的

生命之外，骨肉千絲萬縷

你凝成了你的一幕脫胎換骨的新野之綠

苦苦地等，任憑風吹日曬，雨淋寒襲來

依舊是苦苦地、澀澀地、冷冷地

深深地

在塵寰的狹縫

發出嘶嘶般燃燒、客死、復活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