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擔國家戰略 央企義不容辭

郭大鵬

專訪華潤集團董事長宋林

《國企》:目前社會輿論對央企、國企有不少批評和爭議,您怎么看這種現象?

宋林:這種現象背后可能有更深層次的原因,只不過是拿央企、國企作為說辭罷了。對于央企的成長發展,從不同利益主體的角度看,可能會質疑社會資源配置的公平與公正,對進一步的市場化改革方向有疑慮,這才是背后的原因。但是這些年央企的發展,背后主要還是企業核心能力的提升。當然,央企在取得一定發展后不能固步自封,一定要堅持市場化改革的方向,不能依賴于國家、股東的關懷。

華潤過去的改革發展,沒有得到任何的所謂特權。事實上,我從內心里非常感謝1989年的外貿體制改革,這種變革讓華潤有了危機感,逼著華潤在市場競爭中建立自己的核心能力。

《國企》:您怎么理解中央企業的使命?

宋林:首先,央企在中國現階段發展過程中,在實現國家戰略上要扮演更大更重要的角色。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內在涵義首先是經濟的復興,其次才有文化的復興,然后是民族全面復興,這個歷史進程是在全球化趨勢日益明顯的背景下展開的,所以我們有必要把國家競爭力提到國家戰略的高度去考慮。現在中央提出轉變經濟發展方式,調整經濟結構,這是抓得很準的,應該是未來中國發展戰略的著力點。這樣的戰略誰來承擔?央企當然要義不容辭地擔當責任。民營企業當然也可以承擔,但民營資本的屬性是追求資本回報最大化。如果市場平均資本回報率是8%,低于這個回報就沒人借錢給他。但國有資本不同,為了實現長遠的戰略性核心能力的建設、培育、發展,國家可以承受更低的資本回報率。

其次,央企應該在社會責任方面發揮更大作用。社會責任是任何企業應該履行的,但央企應該承擔起引導示范作用。

第三,央企在企業核心能力的培養上要當排頭兵。不要躺在股東的懷抱里,必須接受市場的考驗。央企的發展最終靠的不是股東的支持,而是組織的能力。

《國企》:華潤是一家在競爭性行業走多元化發展道路取得突出成功的企業。現在人們往往認為國企不應該進入競爭性領域,您怎么看?華潤如何在多元化發展中規避風險,創造價值?

宋林:我不認為在市場中國企、民企、股份制企業、外資企業有什么明顯的區別。我們在香港有6家上市公司,其中3家是恒生指數成份股。我們的投資者誰也沒有因為華潤是央企就改變他的決策,他們真正關注的還是企業的核心能力、市場價值。說國企不能進入競爭性行業顯然是錯的。我在華創作CEO時,一位蘇格蘭愛丁堡的基金經理——是個老先生——持有華創5%的股份,他和我交談時,把我們準備的材料放在一邊,讓我講自己的經歷。我說自己大學畢業一直在華潤工作。他問:為什么一直在一家企業?我就向他講華潤是個什么樣的企業,如何給自己事業的平臺。他問華潤有沒有司歌,我就唱了幾句。談話就此結束。不到兩個月,他決定把華創股份增持到8%。他看重的是經理人,而不是別的什么因素。

關于華潤的多元化,背后首先是文化和價值觀的支撐,比如簡單、坦誠、陽光,比如業績不能向辛苦妥協,價值觀和文化不能向業績妥協,沒有這些支撐,很難管控好一個多元化的企業。其次我們選擇每個行業是戰略主導的,是經過深入研究和分析的。比如我們選擇人口增長推動的行業,選擇靠近資源和客戶兩端的行業,選擇缺乏領導者尚待整合的行業。第三,我們更強調經理人團隊的作用。好的行業戰略必須有富于創新精神、有執行力的團隊才能實現。

《國企》:華潤在實現兩次再造之后,下一個階段會如何發展?

宋林:華潤很快就要展開戰略檢討和回顧,準備制定十二五戰略,也就是下一個三到五年的戰略。

第一,在行業層面,華潤重點投資行業的企業最起碼要進前三名。這種評價可以用幾種指標,我們有一個多維度戰略管理評價體系。具體說,比如啤酒,華潤雪花規模已經夠大,但是盈利能力趕不上青島啤酒,這背后是產品結構的問題,我們的高端產品不夠,所以下一個階段就要在這方面突破;再比如,華潤置地盈利能力很強,但是規模還不夠,這也成為下一個階段的發展方向。

第二,多元化企業價值創造商業模式要取得突破。這主要指通過華潤金融的發展整合華潤獨特的客戶和財務資源。同時,產業之間的協同也大有可為,比如在我們的賀州華潤循環經濟示范區,電力產生的煤渣直接可以做水泥的原料,水泥也可以得到直供電。這樣的產業協同可以直接創造價值。

第三,通過體制、機制、文化的進一步深化改革,培養一大批行業優秀的經理人。優秀的一個標志就是有真正的市場價值,讓華潤的經理人成為別人來挖的對象。象GE,為美國培養了多少的CEO,這是最了不起的。

第四,保持文化的先進性。都說華潤的文化好,但是我們不能掉以輕心、固步自封。我們在廣西百色建設的希望小鎮,最深刻的涵義有兩點:1、讓華潤人時刻保持一顆感恩的心。也就是說,個人的功勞要歸功于華潤這個組織,要歸功于改革開放創造的機會以及各種利益相關者。2、給華潤集團的文化、華潤人注入更多精神層面的追求。過去我們重視價值創造、追求財富沒有錯,但不能停留在這個境界上。在希望小鎮就會體會到,你的價值是為別人創造更好的生活,這個追求就更偉大了。不要只是為自己活著,也要為別人活得更好而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