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劉志丹將軍文

李存葆

二〇一〇年仲春，中國作協組成“走進紅色歲月”采風團赴延安。四月十一日抵達志丹縣。十二日拜謁劉志丹將軍陵園。因翌日為將軍誕辰，縣委、縣府囑余寫一祭文。庸子才疏，恐惶受命，不揣谫陋，撰此小文，掬誠以頌，敬以瓣香，聊表區區云爾。

鐘樓山青青，周河水澹澹。一代群眾領袖，靜臥松柏樹下，千古民族英雄，長眠陜北高原。忠貞救國心耿耿，盡瘁為民意款款。驍將駕鶴，雖早西去，蓋世偉業，猶存人寰!

民國初年，天愁地黯。倭寇鯨吞，山河破碎，軍閥交惡，黎庶倒懸。仁人志士，七尺軀萎殘荒草，共產黨人，滿腔血以薦軒轅。國待干城扶赤幟，陜北走出劉志丹。

黃土竟生丹桂子，志丹桑梓乃保安。少年遂立鴻鵠志，曉知世味須嘗膽。求識榆林中學，梅馥發自苦寒。聞雞起舞，坐擁書城乾坤大，借螢夜讀，馬列奇文天地寬。受黨派遣，修業黃埔。投身北伐，一往無前。滬上起濁浪，黨錮無端屠英才，天下待澄清，吾黨再續國殤篇。俊杰墳前血尚腥，高原兀立絕頂男。勇哉志丹，重返保安，赤子歸鄉，雄才大展。永寧山中，首播保安革命火種，低矮窯洞，燃亮真理燈盞。渭華起義，血染渭水旗不倒，太白奪槍，工農武裝凱歌還。劉謝結轡，共建西北紅軍，雙雄聯袂，開創陜北工農政權。壯哉志丹，謀有八陣諸葛之智，勇有長坂子龍之膽。統領陜北紅軍，馳騁千里高原。堅強似磐石，矯健若游龍，百戰聲名敵膽喪，赤旗插遍陜甘邊。大哉志丹，統戰模范。獨創“三色論”，胸海納百川。收編眾草莽，生死敢與共；改造哥老會，唇亡齒亦寒；腐朽化神奇，青史留宏篇。偉哉志丹，人中騏驥，黨員典范。打土豪，分田產，樂在百姓歡樂后；察民瘼，伸民冤，憂于邦國憂患前。志丹將軍，冰心鐵面，官囊空虛，不飲盜泉。陜北民眾，口碑載道，信天游高歌劉清官!左傾路線，屢織冤案，內部清洗，凄愴慘然。磊落志丹，亦難幸免。凱旋途中，偶悉捕令已下，將軍只身赴囚室，了無懼色，敢將生死視等閑。為公德乃大，無私心自安。此等高風亮節，俯不怍于人，仰不愧于天!

紅軍長征，曠古艱難。七選紅地而不能，絳帳橫議多悵然。征戰隴南，聞陜北，領袖無不盡開顏。陜北紅天撐一柱，一柱就是劉志丹。會師吳起首戰捷，紅軍終有立足點。瓦窯堡鎮，紅都初定，志丹請纓，再跨雕鞍。率軍東征，飛渡黃河，戮力拼殺，奪隘斬關。三交鎮交兵，將軍指揮若定，幾番與敵鏖戰；流彈飛來，志丹血染征衣，壯別殺敵陣前。嗚乎，天奪巨才無可贖，大星忽墜黃水寒!嗚乎，倭寇未滅身先死，將軍銜恨入九泉!軍民素縞同一哭，白雪臘梅共祭奠。紅都再遷保安城，保安易名志丹縣。生經白刃頭方貴，死埋黃土骨亦堅。鐘樓有幸葬忠魂，劉公足壯永寧山!

白駒過隙，似水流年。改革開放，地覆天翻。紅都人民，豪情摩天。時代韁繩，緊握在手。追云逐月，快馬加鞭!精心布局，重繡山川。地藏烏金，石油興縣。農遷新居，民富阜安。英雄無種，良玉須雕，教育免費廣培校園沃土；退耕還林，修塘筑壩，留子孫以碧水藍天。倘佯今日之志丹，梁峁疊綠，周河澄藍。遠山凝翠，近水瀲滟。舟蕩清波，洗嵐影之不去，百鳥合鳴，任金腔自唱遠。塬上江南景，一望一燦然，水作琴中聽，山當畫里看。志丹將軍若九泉有知，定會扼腕擊節，一唱三嘆!

清明時節。木榮花繁。吾等作家一行，佇立將軍墓前。祭拜再祭拜，思念復思念。這里有共產黨員人生之坐標，這里有人民軍隊生命之羅盤，這里有中華民族精神之光環!志丹魂魄，永托日月；志丹肝膽，永映河山!

尚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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