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和昆明車改

王 春

2010年初,在仇和的力主下,昆明市的車改再次引起全國的關注:取消官員專車,不分級別,人均400元車補……

2010年的春節剛過,在昆明市委大院里工作多年的楊從祥驚奇地發現,他熟悉的一些區的領導來市委開會時,有的是步行前來的,有的是集體乘坐一輛車過來的,這和以往開會時專車云集的景觀大不一樣。“以前開會,區縣的領導們幾乎都帶專車來。”他告訴記者。

“從今年1月15日起,昆明市的4個城區拉開了公車定額包干改革試點的序幕,納入試點范圍的部、委、局、辦和一些街道辦事處原有的車輛被上繳封存,官員們因公出行,要么租用新組建的區級機關服務車隊的車輛,要么自行解決。雖然這4個區的縣處級干部暫時還沒有納入公車改革的范疇,但他們這樣做,是為了給其他官員做出表率,表明他們對這項改革的支持態度。”昆明市紀委的一名官員對記者說。

昆明這次納入公車改革試點的四個主城區是:五華區、西山區、盤龍區、官渡區。這4個區里4354名鄉科級(含鄉科級正職)以下公務人員被納入了公車改革范疇,涉及221個單位。4個區里的公安、檢察、法院、國安、醫院、學校等沒有納入車改試點范圍。

“這4個區是昆明的主城區,公共交通相對比較發達,區級財政基礎比較好,涉農區域相對較少,實行公務用車定額包干管理制度創新有條件,便于減少改革帶來的不利因素,便于試點工作的順利開展。”這次昆明公務用車改革方案初稿設計者、昆明市紀委黨風廉政建設室主任季志遠介紹說。

400元包干 不分職級

昆明4個區正式啟動車改試點后,共清理登記封存上繳1005輛公務用車,同時各區按照1:2的比例留用司機和公務車組建區級機關公務交通服務車隊,除去組建服務車隊的車外,剩余的車輛經評估后全部拍賣。

區財政根據每個單位實際在編人數,按照每人每月400元的標準把公務交通經費劃撥到各單位的公務用車專用卡上,由各單位統籌使用。

公務用車專用卡的使用范圍為:購買公交車IC卡;使用區機關事務管理中心公務交通車費用支出;私車公用時產生的維修(指定地點)、加油費用;其它社會車輛租車費用支出。每月沒用完的費用可以轉到下月繼續使用,超支財政不補。對公務交通費的使用情況,各單位要進行公示。

400元的公務交通費是怎么測算出來的呢?

“根據4個區近3年來公車購置、運行費用計算出每年的平均值來看,有的區每人每月達到580元,有的是380元,我們取了個中間值400元。”季志遠說,“這筆錢并不是發到每個人手里由個人支配,也不按照級別高低來分配,而是根據工作需要,由單位統一支付因公發生的用車費用。因為我們在調研中發現,貨幣化式的車改大多變成了公務員變相的福利,一些公務員并不把這部分錢用在公務上,而是看成個人的收入,老百姓的意見很大。”

“激進”的官渡區在試點剛開始時,把試點單位公務用車專用卡定額包干費用直接打到區級機關服務車隊,讓用車單位連錢影子都見不著,如果試點單位要用車可先記賬,一個月結算一次,并規定不得超支。后來為了擴大公務人員出行方式,官渡區才重新把定額包干費轉回各單位集中使用。

昆明市為了防止一些失去對公車支配權的官員使用企業和下屬部門的公車,為此制定了嚴厲的問責措施,一經發現,就地免職。

“通過這樣的改革,今年清明節,市紀委再也沒有接到反映官員公車私駕私用的投訴電話了,而前幾年則很多。”季志遠告訴記者。

仇和的鐵腕

“現在用車不像以前那么隨意了,用車要經過單位領導批準,然后由辦公室主任與區機關服務車隊提前一天聯系,辦完公事后,要在一式三份的派車單上添上租用車型、車牌號、用車里程數、時間、租車費用,司機簽字后,一份交給車隊,一份交給單位,一份司機保存。”昆明市某區一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公務員談及目前實行的車改時似乎有些失落。

他是單位的副職,車改以前他們單位有好幾輛車,一把手專用一輛車,他相對固定用一輛車,出去辦事說走就走,開車出去辦完公事,還可以會會朋友,辦點私事,晚上下班可以把車開回家去,早上可以送孩子到學校后再開到單位上班,節假日還可以開著公車帶著老婆孩子到處游玩,而油費、過路費、停車費等全部由單位支付。

而現在的公車改革讓像他這樣的一批官員們失去了對公車的直接支配權,公車不可能再私用。

“試點已經過去了3個月了,有的干部對此有看法,那是因為這樣的改革對以前經常公車私用的人來說,無疑是對他們職務消費的剝奪,對他們既得利益的剝奪。”季志遠對記者說。

按照國家的有關規定,只有副部級以上的干部才允許配備專用公務車。但據昆明市紀委的一項調查表明,改革前,該市不少單位領導把單位公務車變成了自己的專車,公車私用屢見不鮮,市紀委經常接到群眾關于這方面的舉報。

2009年4月,云南省委常委、昆明市委書記仇和在一次大會上說:“有的區縣的部、委、局、辦和鄉鎮領導都有專車,有的甚至有兩輛,是誰給你這個權力的?”他要求昆明市紀委和組織部進行拉網式清理。在隨后對公車私駕私用現象進行嚴厲的治理過程中,2009年,該市經委副主任、某縣檔案局局長、某縣人大辦公室主任因此被免職。

仇和無疑是昆明車改的主要推動者,他曾在一次會上公開說:“要對區縣的的部、委、局、辦和鄉鎮公車專用的行為想辦法治理,治理不下來,就全部收繳。”

在進行了長達8個月的調研后,2009年12月,昆明市成立了公務用車卡定額包干領導小組,并制定了詳細的公務用車改革方案。

車改會影響工作嗎?

“車改后節約了大量的財政資金,西山區2006年到2008年3年間平均每年公車支出956萬元,其中車輛購置費134萬元,運行費543萬元,司機費用279萬元,改革后產生的公務用車費用每年是457萬元,節約了499萬元。”西山區公務用車改革辦公室副主任盧永俊說。

五華區華山街道辦事處是試點單位之一,原有5輛公車,車改前每輛車每月運行費用是2000元,5輛就是1萬元,加上司機的工資,每年14.4萬元。“按照目前的使用水平,車改后全年實際公務用車經費是12萬元,可以節約2.4萬元。”華山街道辦事處主任普家應告訴記者。

在采訪中,官員們紛紛表示,車改后的財政支出的節約效應非常明顯。4個區實行車改后每年可以減少支出2051.2萬元,相對4個區近3年來的平均支出降低了35%,而降低公車的支出費用是昆明車改的目標之一。

“節約財政資金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一是車輛數目大大減少,車輛運行維護費用大幅度降低;二是單位以后不會再買車了;三是不能公車私用了。”季志遠說。

昆明的老百姓對昆明的公車改革表示支持。一名姓劉的出租車司機對記者說:“我原來給公家開車,車幾乎就成了單位領導的私車,連領導的兒媳婦也經常給我下派任務去辦私事,群眾恨得咬牙切齒。現在車改了,這種情況再也不會出現,老百姓心里就好受了。”

車改讓群眾稱快,會不會影響公務員們的工作積極性和工作效率呢?

“只要不是緊急的事情,按照正常的工作程序,是不會影響工作開展的。”盤龍區紀委的一名干部說,“因為在城區辦事,距離不算很遠,即使不派車,步行或者騎車、乘公交一般不會影響工作開展。”而他外出辦公事,只要不遠,他就騎車去。

盧永俊也說,“以前,有的官員到200米外的地方去辦事都要開公車去,現在改革后,騎車或者步行前往,一樣可以開展工作。現在區里開會,參加會議的干部們不少是騎車來的,有的步行前來。”

西山區一共封存上繳了270輛車,留用了40輛車、21名司機組成機關公務交通應急服務車隊,并在車上噴上“西山區公務交通服務車隊”的字樣,其他司機則大多回原來的單位從事工勤工作。這個車隊只對四個方面的情況派車:全區的重要活動;保障人大、政協委員視察用車;突發事件比如森林防火;其它緊急公務活動。

盧永俊說:“公車改革就是要讓公務員們最大程度地利用公共交通工具,減少對公車的依賴程度,如果辦什么事情都要用公車,那就失去了改革的目的。”他告訴記者,從西山區召開的幾次公車改革座談會來看,大多數人表示沒有影響正常工作的開展,并對這項改革表示支持。

在爭議中前行

“車改后有時候會遇到派車緊張安排不過來的情況,有時候有車但沒有司機,而情況緊急時用車不方便。”五華區一名公務員說。

他告訴記者,最近由于持續干旱,轄區森林發生3次火災,2次在夜間,1次在周末,單位組織人員前往撲滅,要求半小時到達,結果2個小時才到達。因為當時無法及時申請到公務車,出租車單程100元不愿意跑,50多人得租5輛中巴車。最后他們請求轄區有車單位的支持才解決了用車問題。

按照車改設計者的意圖,區級機關服務車隊按照2輛車配一名司機的標準來配備。不少人感覺到了車多司機少的矛盾時有發生。官員們顯然一時適應不了這種改革,對出現緊急情況時如何及時調來車輛還考慮不足。

但不少人認為,目前只是一些用慣專車的官員不習慣而已,時間長了也就適應了,而緊急情況畢竟是少數,在車改中完全可以逐步完善。盤龍區紀委一位副書記說:“本來科級干部就不應該有專車,把車改堅持下去,如果大家都習慣了不靠公車出行,就會覺得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車改后,私車公用產生的一系列問題也擺在車改推行者的面前。

沒有了專用公車,不少公務員紛紛開起了私家車。按照車改規定,對于私車公用者,按照實際行駛里程給予油耗補貼,在公務用車卡定額包干費里支出。可不少人提出,在公車私用過程中發生交通事故該怎么補償?車輛折舊該算在誰的頭上?實際使用里程數怎么核實?

季志遠說:“我們不主張私車過多地公用,而是要讓公務員們更多地使用公共交通工具,從而達到節約財政資金、改善干群關系、杜絕公車腐敗的目的。而私車公用產生的一系列問題非常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