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獸鏡

申 平

自從撿到那面鏡子,中學生任靈的生活就被徹底地打亂了。

那天,任靈跟同學玩躲貓貓,當她費力地鉆進樹叢里蹲下來時,發現腳下有塊鏡子,鏡子木把上寫著三個字:獸獸鏡,任靈立刻撿起鏡子左看右看,然后把它放進自己的書包里。

晚上回家睡覺前,任靈才想起獸獸鏡來。任靈把獸獸鏡從書包里拿出來,在手里擺弄著。正在這時,媽媽走了進來,催她睡覺,任靈一邊點頭一邊把獸獸鏡對著媽媽照了一下,誰知這一照立刻叫她魂飛魄散,她啊的一聲大叫,媽媽被她嚇了一跳,責怪了她幾句。

出現在獸獸鏡里的媽媽,竟然是一只穿著衣服的狐貍!這一夜,任靈沒有睡好。

第二天任靈就有了心事。好不容易挨到下午放學,任靈匆匆回家,帶著獸獸鏡爬上了天臺。任靈把獸獸鏡對準了樓下的行人,這一看,任靈簡直驚駭萬分:只見街上來來往往的,全都是各種各樣的動物,狼、蟲、虎、豹、熊、猴、羊、鹿……

這時,任靈看見爸爸的車子駛入了小區。爸爸在一個單位當領導,他身材高大,既酷又帥,任靈一直以有這樣的爸爸而自豪。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把獸獸鏡對準了爸爸。這一照,任靈的心一下就跌入了冰谷:爸爸怎么會是一只大灰狼呢!任靈不由在天臺上哭了起來。

任靈一下子就和爸爸媽媽的關系疏遠了。過了幾天,任靈終于忍不住把這一秘密告訴了關月。她們帶著鏡子去關月家一照,結果更慘:關月的爸媽居然是兩只老鼠。

接下來,兩個女孩手持獸獸鏡,對班里的同學、老師、校長逐一進行了檢測,同學有的是猴,有的是狗,還有的是貓,是鼬。最讓人吃驚的是尊敬的班主任老師,他居然是只大狗熊;令人敬畏的校長呢,居然是頭野豬。

兩個女孩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她們的精神有點恍惚,她們終于被各自的家長送進了醫院。有一天任靈忽然說:“關月,我們以前光照別人了,我們還沒有照過自己呢。”關月說:“是啊,那我們就互相照照吧。”

任靈先照了關月,她說:“天啊,你原來也是一只老鼠啊!”關月又照了任靈,她說:“原來你是一只兔子!”

她們感到一陣難過,后來卻又是一陣高興。任靈說:“原來我們也和大家一樣啊!”關月說:“這就對了,不然咱倆該有多么孤獨啊!”后來她們又一起說:“原來人和動物是一家人啊,不過是人不知道自己的本相罷了。”

兩個女孩很快就出院了。獸獸鏡呢,又回到樹叢里去了。

蘇童摘自《羊城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