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轉讓

王森

這是發生在二戰時期的一個真實的故事。

作為一名翻譯，25歲的普羅因為精通多國語言，戰爭開始沒多久，他就被納粹德國派往芬蘭。

這天，普羅的女友米蘇發電報給他：3個小時后，她將“奇跡般”地出現在戀人面前。普羅趕緊勸告道：“親愛的，你別過來，我這里幾乎天天爆炸……”但米蘇已再無消息。

米蘇是一名軍事記者，和普羅一樣，她也認為這是一場能給所有歐洲貧窮國家帶來自由與人權的“正義戰爭”，她愿意為這場戰爭付出一切。

3個小時很快過去了，米蘇卻沒有出現。又3個小時過去了，還是不見米蘇的影子。正在普羅擔心得快要發瘋時，突然傳來消息：3名記者在行程中遭遇當地反抗武裝的伏擊，兩名女記者當場以身殉職……

普羅淚如雨下，因為職務的原因，他甚至不能請假去見女友最后一面。他只好用拳頭猛擊墻壁，憤怒地吼道：“不，這不是真的！”

當天晚上，普羅的情緒穩定了一些，但他依舊深陷在煩躁之中，他覺得自己如果不是翻譯，而是真正的職業軍人的話，他一定會要求上前線，為女友報仇。

普羅的住所隔壁關押著兩名芬蘭俘虜。這晚，分屬不同政治派別的兩名囚犯，為了將要誕生的芬蘭新憲法草案，大吵特吵起來。普羅越聽越心煩，最后，他警告兩名囚犯：要是再吵嚷，就斃了他們。

其實，普羅說的只是氣話，但他的話音剛落，那個名叫索那斯的囚犯居然情緒激動地罵開了，他罵普羅是卑鄙的“侵略者”，是“懦夫”，還說，如果普羅有種，就放他出去，他愿意和普羅單獨比試比試……

普羅被徹底激怒了，他冷笑道：“你想比試什么？”索那斯說：“就比試你最拿手的掰手腕吧！如果我贏了，你就放了我；如果我輸了，你就斃了我。怎么樣？”

普羅平時愛好掰手腕，他曾多次當著索那斯的面，和戰友比試過。想了想后，普羅說：“好的，比就比！但如果你贏了，你就殺了他，然后我放了你；如果你輸了，他就殺了你，然后我放了他?！?/p>

普羅說的“他”，是指此前和索那斯吵架的東安尼。普羅這是要讓索那斯和東安尼“自相殘殺”，好為女友報仇，他才不跟“恐怖分子”打賭呢。

索那斯很快點頭同意了，但一邊的東安尼吼叫了起來：“不，我的命運不需要別人掌握！”普羅煩得不行，他上去就給被鐵鏈鎖著的東安尼一拳，然后又撿起一塊臟抹布，塞進了他的嘴里。做完這一切，他才對索那斯狠狠地說：“如果你輸了，你馬上就去死！你想明白了？”

索那斯不屑一顧：“只有懦夫才計較生死！”

普羅冷笑幾聲，搬過一張小方桌，放到同樣被鐵鏈鎖著的索那斯跟前，吼道：“來吧，你這個自己找死的雜種！”但索那斯卻說：“你知道我的右手在被捕時受過傷，所以為了公平起見，我建議大家都使用左手。”

普羅愣了一下，在索那斯被送進監獄后，他確實聽說過，索那斯的一只手在拉響炸藥包的前一刻，被子彈擊中過。

普羅還是同意了，因為他相信，無論哪只手，自己取勝都有十足的把握。果然，第一局，索那斯就輸了。第二局，索那斯又沒贏。第三局，普羅突然發力，只聽咔嚓一聲，索那斯的手臂骨居然被掰得骨折了！

捏著受傷的左手臂，索那斯的臉色一片慘白，虛汗一顆顆從鼻梁兩邊滾落。他慘淡地說：“我輸了……”

普羅沒有再說什么，他突然抬腳，踢斷了索那斯的右手臂。接著，他才取下了東安尼嘴里的臟抹布，命令說：“用你的鐵鏈砸碎他的腦袋，然后，我給你自由！”誰知，東安尼揚起手上的鐵鏈后，卻重重地砸在了普羅的肩上。

沒有準備的普羅不由得慘叫一聲，當場被砸倒在地……

普羅終于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他狠狠地踢打東安尼，怒罵道：“你個雜種，你為什么要偷襲我？他掰手腕輸了，你應該高興才對，你瘋了嗎？”東安尼則說：“普羅，你才瘋了！因為索那斯的一只手確實在被捕前被子彈擊中過，但那是左手，不是右手！”

普羅奇怪地問：“你不是他的仇人嗎？剛才你們還那樣爭吵，他為什么要幫你？”東安尼說：“我們雖然爭吵，但都是為了自己的國家走向文明與強大，為了人民不再受蹂躪，當面對你這樣的侵略者時，我們就是同胞、朋友！”東安尼還說，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只有一個生的希望，他也一樣會讓給同胞的！

普羅很沮喪，他突然發現，其實米蘇死得太不值了！最終，他既沒有難為索那斯，也沒有進一步“修理”東安尼，這倒不是因為他害怕違反軍紀，而是他深深明白了，有些東西是永遠無法用暴力征服的……

（旭日升摘自《中學生故事與閱讀》2010年第6期，李小光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