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深處的人性光輝

度正直

陳獨秀

1919年6月11日，陳獨秀白帽西服，親自到北京街頭散發(fā)《北京市民宣言》時，被捕入獄。消息迅速傳遍全國，各界、各省函電交馳，要求釋放陳獨秀。在一份學(xué)界署名保釋的69人名單中，有著名的教授，也有普通的中學(xué)教員；有新派人物，也有舊派人物。甚至對五四運動持反對態(tài)度的田桐，也發(fā)表函電，要求立即釋放陳獨秀。在各方的壓力下，陳獨秀恢復(fù)了自由。對此，胡適6年后還念念不忘，1925年12月，他在“北京群眾燒毀晨報館事件”發(fā)生后寫給陳獨秀的信中說：“我記得民國八年你被拘在警察廳的時候，署名營救你的人中有桐城派古文家馬通伯與姚叔節(jié)。我記得那晚在桃李園請客的時候，我心中感覺一種高興。我覺得這個黑暗社會里還有一線光明：在那反對白話文學(xué)最激烈的空氣里，居然有幾個古文老輩肯出名保你，這個社會還勉強夠得上一個‘人的社會，還有一點人味兒。”

赫爾岑

1825年12月，為了反對農(nóng)奴制度和沙皇專制制度，俄國革命者發(fā)動武裝起義，這些革命者被稱為“十二月黨人”。起義失敗后，沙皇政府對十二月黨人進行殘酷的迫害，絞死十二月黨人的五位領(lǐng)袖。執(zhí)行死刑后，當(dāng)局在莫斯科克里姆林宮舉行了一次盛大的祈禱式，以示慶祝。當(dāng)時，俄國偉大作家赫爾岑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30年后，赫爾岑寫道：“我參加了禱告式，我當(dāng)時只有14歲，隱沒在人叢中。就在那里，在那個被血淋淋的儀式玷污了的圣壇前面，我發(fā)誓要替那些被處死的人報仇，要跟這個皇位、跟這個圣壇、跟這些大炮戰(zhàn)斗到底。”他鄭重地向他的老師傾訴了他的感情和決心。這位老師平時總是訓(xùn)斥赫爾岑說：“你不會有出息的。”可當(dāng)他了解到赫爾岑的精神世界后，禁不住說：“我的確以為你不會有出息，不過你那高尚的感情會挽救你。但愿這些感情在你身上成熟并且鞏固下來。”

秋瑾

1907年7月15日，32歲的秋瑾在浙江紹興古軒亭口被殺頭。山陰縣令李鐘岳不肯刑訊逼供，只是讓秋瑾自己寫供詞，于是留下了“秋風(fēng)秋雨愁煞人”的絕命詩。在得到浙江巡撫同意“將秋瑾先行正法”的復(fù)電后，紹興知府貴福立即召見李鐘岳，令他執(zhí)行。李鐘岳說：“供、證兩無，安能殺人？”秋瑾遇害后，李鐘岳經(jīng)常獨自注視、默誦密藏的秋瑾遺墨“秋風(fēng)秋雨愁煞人”，默默流淚，最終在10月29日自殺，離秋瑾被害還不到一百天。另有一人，是紹興“府署刑席”，姓陳，“聞以辦秋瑾案為不然，告病辭去”。秋瑾生前曾對好友徐自華說過：“如果不幸犧牲，愿埋骨西泠。”秋瑾殉難5個半月后，徐自華冒著茫茫風(fēng)雪渡過錢塘江，和秋瑾家人商議遷葬西湖的事。徐自華和秋瑾的哥哥秋譽章在西湖孤山下西泠橋邊買了一塊地，1908年1月25日，秋瑾終于在西湖邊下葬。墓碑上刻著10個大字：“嗚呼，鑒湖女俠秋瑾之墓。”字為朋友吳芝瑛手書。

傅雷

1966年9月3日，在經(jīng)歷了抄家和批斗的凌辱后，著名翻譯家傅雷在臥室自縊身亡。她叫江小燕，與傅家毫無瓜葛，只是從小就很喜歡讀傅雷的譯作，當(dāng)時她正在跟鋼琴老師學(xué)琴。鋼琴老師的女兒是上海音樂學(xué)院的學(xué)生，帶回一個令她難以置信的消息：“傅雷夫婦雙雙自殺了。”然后又說：“傅家屬于黑五類，又是自殺的，死了不準留骨灰！”這些消息，使她坐立不安，夜不能寐。一種正義之感、一種對傅家厄運的不平之情，驅(qū)使她勇敢地挺身而出，進行了一系列秘密行動——這一切，當(dāng)時連她的父母都不知道！她出現(xiàn)在萬國殯儀館，自稱是傅雷的“干女兒”，無論如何要求保存傅雷夫婦的骨灰。她說得那么懇切，終于打動了工作人員的心。她把傅雷夫婦的骨灰盒放進一個大塑料袋，轉(zhuǎn)送到永安公墓寄存。為了避免意外，寄存時骨灰盒上寫了傅雷的號——傅怒安。

趙匡胤

據(jù)陸游《避暑漫抄》記載，公元962年，宋太祖趙匡胤稱帝的第三年，秘密地叫人刻了一塊石碑立在太廟寢殿的一個夾室中，用帶金邊的黃色幔帳蓋住，門外上鎖，看守十分森嚴。并留下規(guī)定，以后皇帝每次來太廟祭祀先祖及新皇帝即位，都要到夾室去誦讀碑上的誓詞。石碑上只有三行字：“柴氏子孫，有罪不得加刑，縱犯謀逆，止于獄內(nèi)賜盡，不得市曹刑戮，亦不得連坐支屬；不得殺士大夫及上書言事人；子孫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從歷史記載上看，趙匡胤將后周變成大宋之后，對后周的皇室始終實行優(yōu)待政策，沒有隨意摧殘。對擁戴自己當(dāng)皇帝的那些有功之臣，他做的是中國所有帝王中最厚道的，就是“杯酒釋兵權(quán)”。在執(zhí)政期間，宋太祖幾乎一個功臣都沒有殺過，還形成了一個祖宗家法，就是不許輕易誅殺大臣。

胡適

1936年11月18日，魯迅去世一個月，“新月派”女作家蘇雪林寫給胡適一封長信，稱魯迅為“刻毒殘酷的刀筆吏，陰險無比、人格卑污又無比的小人”。12月14日，曾被魯迅罵為“焦大”的胡適回信責(zé)備了蘇雪林：“我很同情于你的憤慨，但我以為不必攻擊其私人行為。魯迅狺狺攻擊我們，其實何損于我們一絲一毫……凡論一人，總須持平……魯迅自有他的長處。如他早年的文學(xué)作品，如他的小說史研究，皆是上等工作……”許廣平等曾就《魯迅全集》出版事宜寫信給胡適，請他“鼎力設(shè)法”介紹給商務(wù)印書館。胡適“慨予俯允”，并在細心詢問了有無版權(quán)問題后，將他寫給王云五的親筆信交給許廣平、馬裕藻。正是有了胡適的引薦，王云五才爽快地“表示極愿盡力”。許廣平致信胡適，感謝他“鼎力促成”，稱其“功德無量”。

（藍帆摘自《學(xué)習(xí)博覽》2009年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