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歲的“新電影票房女王”

蕭維

雖然相貌并不出眾，但演技卻精彩絕倫；雖然已經不再是青春曼妙的年齡，卻仍然穩坐于好萊塢的頂級女演員俱樂部。人們說，梅麗爾·斯特里普是“20世紀女性的百科全書”，因為，她所演繹的角色，已經是女性地位演變的縮影。

她不年輕了，也不是什么新人，以往從來沒有人會將“票房王后”與她相提并論。然而，在60歲的這個當口，梅麗爾·斯特里普卻似乎迎來了她的事業第二春。

2009年她出演的幾部片子票房都過億。今年的金球獎把最佳喜劇/音樂類女主角的兩個提名名額都配給了她，因為他們實在無法舍棄任何一個。

15次奧斯卡獎提名，2尊小金人；24次金球獎提名，6次獲獎；3次艾美獎提名，2次獲獎……對斯特里普來說，她創造的無數數字已成為后輩所不能企及的“斯特里普屏障”。有人猜測今年的奧斯卡提名不會少了她，她卻輕輕笑道：“我一直認為我得好好回應這個問題。我提名次數最多？對，但我落空了13次?！彼靡痪渫嫘υ挘p輕一晃，把重重拋來的問題化于無形。這便是一個老戲骨的境界了，舒展、從容，卻不失女王的銳氣。

從女孩到女王

1949年6月22日，梅麗爾·斯特里普出生于美國新澤西州一個叫薩米特的小鎮上。當時，還是個小孩的斯特里普就處處顯露出一種極為強烈的表現欲望。她好出風頭，十分霸道，喜歡在孩子們中間發號施令。

可是，她長得并不出眾。她曾經這樣形容自己的容貌：“多數女人比我要美麗千百倍，我的鼻子太大，嘴太寬。更何況我的臉又是蛋形，再配上一頭黑發，我覺得整個就跟死魚差不多?！?/p>

“小時候，我對自己的長相沒有什么自信，經常會覺得自己被別人忽視了?！彼固乩锲照f道，“所以我開始質疑事情，并且渴望向別人證明：我不是看上去的那樣。我是完全不同的女人。”進入高中后，她徹底改變了自己的形象，拿掉牙箍和眼鏡，借化學方法和檸檬汁使頭發變成金黃色，參加各種社團及娛樂活動，她開始受到男孩的注意。

直到進入耶魯大學，她才發現自己的愚蠢。她曾說過：“大學時期是我心智、思想、想象力發生轉變的重要時期。我們的外表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我們的思想、所辯論的議題、所學到的東西、所發現的新知和談笑時候的話題，這些東西才讓我感到自己成了真正的人，而不是一個簡單的女性，或是孩子。我發現了自己性格中的好品質，就是在大學的那樣一個朋友圈子里，我學會了自信，不再需要他人廉價的欣賞或與別人無意義地競爭什么?！边@種強勢而獨特的個性，無疑為她定下了職業生涯中的基調。

1977年，斯特里普初登銀幕，只是在影片《朱麗婭》中扮演一個小角色，但她所具備的巨大潛力立刻被導演看中。第二年，她得以出演反映越戰的影片《獵鹿人》，扮演了一個飽受戰爭摧殘的婦女。

在那個時候，好萊塢絕對是男性的世界，對一個初涉銀幕的小丫頭來說，挑戰男性的權威，萬萬不能，但斯特里普偏敢，就像她一直演繹的女性角色那樣，她從來就不是畏懼男權的女人，正如她小時候的豪言壯語：“我是完全不同的女人?！?/p>

1979年，她與達斯汀·霍夫曼共同出演了《克萊默夫婦》。當時的霍夫曼已經因《畢業生》名聲大噪了，而斯特里普只不過得過一次奧斯卡最佳女配角提名。

在拍攝之前，《克萊默夫婦》的劇本改編權就已被列入了霍夫曼的合同中，但斯特里普為了完美的戲劇效果，常常自行改動臺詞，這讓霍夫曼怒不可遏。有一次，拍攝途中，霍夫曼憤怒得完全無法控制自己，他就地抓起一個杯子向斯特里普砸去。杯子在她頭上方的墻上摔碎了，但她一動也沒動。拍攝前，她不得不花好長時間把那些玻璃碴子從頭發里揀出來。

這一舉動贏得了霍夫曼的尊敬，他不得不由衷地嘆道：“有時我憎恨她的那些玩笑，但不能不尊敬她。她不是為自己，而是為自己的角色斗爭，而且不獲全勝，決不罷休！”這份堅持為斯特里普帶來了第一尊小金人——最佳女配角。

她曾為《蘇菲的選擇》學波蘭語；為《弦動我心》學了兩個月的小提琴，每天拉6個小時的提琴，最終能拉出巴赫的曲子；她曾在《狂野之河》中扮演一個為挽救婚姻帶家人去漂流的妻子。在拍攝中，她堅持不用替身。有一次，她駕著一只橡皮筏從洶涌的河流直沖而下時，忽然被波浪卷進了一個大旋渦……幸虧攝制組人員反應敏捷，才把她從湍急的旋渦中救了起來，但她依然對自己不用替身就完成了這一系列的高難度動作而表現得興致勃勃。

那個時候，她已經45歲了。

緊繃后的舒展

15年后，她仍舊活躍在影壇，卻無疑多了一份淡定從容的姿態。2009年10月，在多倫多皇家安大略博物館進行的“與梅麗爾·斯特里普夜談”中，影評家約翰娜·施內勒爾認為她在斯特里普最近的作品中看到了“新的東西”，約翰娜說，那是“一種放松，我更愿意將之形容為快樂”。

或許，在她年輕的時候，為了在男性世界中爭取到屬于自己的一席之地，她曾經是緊繃著的。但在60歲的當口，她卻找到了內心的平靜。她對著《名利場》的記者大笑著說：“非常感激我還活著。我有很多朋友或生病或已經離開了，我卻還在這兒?！?/p>

事實上，在很早很早以前，她已經開始慢慢修煉自己的心境了。關于她的外貌，曾有一個著名的段子。斯特里普曾為1976年約翰·圭勒米翻拍的《金剛》試鏡（最后角色被杰西卡·蘭芝獲得）。斯特里普的姿色沒能打動制片商，他用意大利語不屑地對著兒子說：“你為什么給我這只豬？這個女人是這么丑陋！惡心死了！”大家以為她不明白他在說什么，結果斯特里普用流利的意大利語回答說：“我很抱歉，我令你失望了?！?/p>

這種侮辱是令人痛苦的，放在年輕時，或許是煩人的小插曲。但成熟和歷練讓斯特里普不愿意再花費精力和時間去理會這些小事情?！拔夷贻p時也那樣，常被一些小問題困擾著，如擔心自己夠不夠有魅力，能不能吸引人。過了很久以后，我覺得這樣挺累的。”她調皮地說，“況且，我確實不夠漂亮啊?！?/p>

斯特里普在聲色犬馬的好萊塢慢慢地找回自己的步調。她絕對是娛樂圈的隱士，極少接受采訪，幾乎不參加好萊塢的任何社交派對。工作之余，她喜歡和4個孩子以及結婚30多年的丈夫，窩在溫暖的家中。導演尼科爾斯說：“我覺得她很快樂。要撫養4個孩子很困難，但他們現在長大了，雖然離開卻仍舊互相依賴，你可以感受到她的松弛?！彼泴τ浾弑硎荆骸拔也恢?，但是置身在好萊塢的圈子里讓我感到不舒服。我不知道為什么，可能是因為我是一個來自新澤西中產階級家庭的女孩。我不喜歡聚會，不喜歡榮光耀眼。我可以扮演這樣一位愛慕浮華的女子，可以裝扮成那樣，可以做戲，可以去那些需要我參加的晚會充充門面，但是這都不是我喜歡的。”

她接受自己身體上的所有變化，包括松弛，包括皺紋，她拒絕整容手術或注射肉毒桿菌?！睹麍觥冯s志攝影師拉孔布對此表示：“如果你開始注射肉毒桿菌，就很難不繼續注射下去了。你得明白，你的作品是否精彩不在于你是否好看。試圖讓時間停住，保持年輕，這種想法是荒謬的。對我來說，斯特里普是最真實的?！?/p>

所以，她是怎么讓自己放松下來的？“我不認為誰能夠告訴你什么秘訣，”斯特里普說，“在你面前沒有多少日子了，你開始想真正地做一回自己，而不必再去取悅任何人。當然，我可不知道我做女孩的時候是否讓別人舒心過，哈哈?！?/p>

雖然年齡不斷增長，斯特里普卻仍舊美麗，這或許是一種心態的舒展。正如約翰娜所說：“能在她的作品中看到‘新的東西?！?/p>

（高新新摘自《周末畫報》2010年第3期，Getty Images供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