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那繁花萬里路,并不只為我一個人妖嬈

梧桐聽雨

他們做了一次又一次,她像只嗜血的小獸,在他身上留下一排又一排清晰的牙印。她咬他的時候,是下了狠勁的,盡管身體的快感像潮水一樣涌來,可是她越快樂,就越覺得恨。這個男人,原本是她的,如今她和他,卻不過是偷歡一場,怎能不讓她恨呢?

葉婉在深夜里醒來,在這個湯尼向她求婚的夜晚,她卻夢見了肖楚。她在夢里又看見了肖楚和葉芳攜手而去的背影,她那么絕望地叫著肖楚的名字,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肖楚卻沒有回頭。

葉婉醒來后,發現自己一臉的淚,心口還隱隱地疼。當年肖楚和葉芳私奔的時候,自己并沒有哭,如今卻哭了。她一直以為自己放下了,卻原來放下了愛,卻沒有放下恨。

時至今日,葉婉的生活已如繁花盛開,外企白領,還有個美籍華裔的未婚夫。半年后她會移居美國,嫁給湯尼,湯尼說,祝她做個好夢。可她卻在這個夜晚夢見了肖楚,一個她以為已經忘記卻銘刻在心的人。

幾天后,葉婉站在街邊攔出租車,誰知這一攔,就攔住了肖楚,一切巧得像出戲。

當然這一切并不是戲,而是葉婉的刻意安排。

葉婉在夢見肖楚后,心底就有了執念。她聯系了以前的高中同學,打聽到肖楚和葉芳三年前就結婚了,也居住在這個城市。葉芳在一家超市當收銀員,肖楚開出租車,聽說他們過得并不如意,兩個人經常吵架。葉芳常常抱怨當年私奔是肖楚拐帶了她,毀了她的一生。

肖楚怔怔地看著她,葉婉莞爾一笑,怎么,不認識了?

然后肖楚也笑了,他說,你變漂亮了。他神色如常,握著方向盤的手卻微微顫抖了。

眼前的肖楚,依稀還有當年那個倔強少年的影子。葉婉的腦海里,突然出現了那個夏天的夜晚,她和他躲在麥草垛里接吻、撫摸彼此身體的情景。她要給他,他卻說,要等到洞房花燭夜的時候。

可是,他很快就背叛了她,而她,已經想不起最先得到她身體的那個男人。

葉婉一直沒有下車,肖楚載著她,在這個城市里轉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凌晨。然后,葉婉吻住了他,她的眼淚滴在他的臉上,她說:肖楚,我從來沒有忘記你。

葉婉把肖楚帶回了家,一個高檔小區的漂亮公寓里。他們做了一次又一次,她像只嗜血的小獸,在他身上留下一排又一排清晰的牙印。她咬他的時候,是下了狠勁的,盡管身體的快感像潮水一樣涌來,可是她越快樂,就越覺得恨。這個男人,原本是她的,如今她和他,卻不過是偷歡一場,怎能不讓她恨呢?

肖楚沒有叫痛,他只是不停地吻著她,要著她。他的手機響了一次又一次,他沒有接,后來干脆關了機。葉婉知道一定是葉芳打來的,她心底滑過一聲冷笑,她也將嘗到同樣的痛苦了吧。

10年前,葉婉不叫葉婉,叫葉芳。

那個時候,她和肖楚都是高三的學生。葉芳和肖楚住在同一個小鎮,葉芳的父親死得早,留下她和母親相依為命。孤兒寡母少不了受欺負,很小的時候,肖楚就會為葉芳而打架。

他那時個子小,每次都被別人打得鼻青臉腫。可是下一次,他依然會沖上去不要命地和別人打。打到后來誰也不敢欺負葉芳,而兩個人的心,也靠得越來越近。

葉芳成績好,老師們都說她考所好大學沒有問題,肖楚的成績卻不好,只等著混畢業。兩個人卻早已安排好了未來,葉芳考到哪里,肖楚就跟到哪里,打工供葉芳念書。等葉芳大學畢業后兩個人就結婚,掙很多錢,把父母都接出去享福。這樣的憧憬是葉芳拼命苦讀的最大動力,她早已經認定,肖楚是她一輩子的守護神。

可是這一切,卻在高三那年起了變化。那年,他們班里轉來一個女孩,和葉芳一樣高一樣瘦,眉眼還有幾分相似,比葉芳漂亮、時尚,而且她也叫葉芳。

這個也叫葉芳的女孩,是鎮長的女兒,美麗高傲,她讀書不怎么用功,卻喜歡男生們都圍著她轉。開始的時候,肖楚因為她有意無意流露出來對葉芳的輕慢而對她懷有敵意,對她總是冷著一張臉。她卻像故意與肖楚做對似的,一有機會就纏著他。

有一次,她像故意說給葉芳聽似的,她說,考不上大學沒什么大不了的,到時候叫我爸給你安排個工作,包你滿意。

一鎮之長在他們那個窮鄉僻壤簡直就像土皇帝一樣,說是只手遮天也不為過。鎮長女兒的青睞,對肖楚而言,恐怕是無法拒絕的誘惑。畢竟,這個葉芳,比起和他青梅竹馬,縱然考上了大學也還需要他打工支持的葉芳而言,太有含金量了。

葉芳一直埋頭苦讀,像什么都沒有發生一樣。她想,只要自己考上好的大學,有了好的前途,就能贏了那個鎮長的女兒。沒關系,肖楚只是一時的意亂情迷而已。

高考結束后半個多月的一個早晨,葉芳去井邊打水的時候,看到肖楚和那個葉芳提著一個包朝村口走去。她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心慌,她喊了一聲,肖楚!

鄉村的早晨那么寧靜,肖楚分明聽到了,卻沒有回頭,拉著那個葉芳,越走越遠,背影堅定無比!

葉芳讀大學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纏著輔導員,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葉婉。

她靠勤工儉學讀書,每天都很累,累得再也沒有精力去想肖楚和葉芳。后來她也和別的貧困生一樣,得到了愛心人士的資助,這才開始有余暇享受她的大學生活。

自從她改名叫葉婉以后,那些和葉芳有關的一切,似乎都被她自動屏蔽了。她專心地打理著屬于葉婉的生活,以為自己做得很好。卻原來,刻意的遺忘不過是自己一直在恨,恨肖楚的背叛,更恨鎮長女兒葉芳的橫刀奪愛。

但是現在,肖楚卻出現在她葉婉的床上,葉婉在他身上留下的那些印跡,輕易地就能看出他在婚姻里的不忠。葉婉突然很想看看葉芳的表情,聽說她很兇悍,可是再怎么兇悍,被丈夫背叛的感覺也應該是很悲哀的吧。

肖楚很沉默,每次他來,只是做愛,像總也做不夠似的。“為什么”這三個字在葉婉喉間一次又一次地打轉,最終都被她咽了下去。

10年前的葉芳,不過是個寡婦的女兒,輸在鎮長女兒的手里不足為奇;10年后的葉婉,有車有房有身份,時尚優雅,輕易就將在超市當營業員的葉芳比了下去。

葉婉只是有些心痛,為什么肖楚的每一次背叛都這樣勢利,她再也找不到當年那個為她打架的倔強少年了。

重新出現在肖楚和葉芳面前,不過就是為了報復,為了攪亂他們的生活,讓他們反目成仇,這個目的看似已經達到了。而她,也履行了自己年少時的承諾,把自己的身體給他,就算是報答他曾經沒有任何目的地對她好過吧。

葉婉辦好了一切手續,決定提前飛往美國。盡管,她的身體那么迷戀肖楚,還好,只是身體而已。

葉芳找上門來的時候,葉婉并沒有太過吃驚。因為肖楚已經連續兩個晚上沒有回家了。

她以為不過是一般捉奸的鬧劇,撕扯、哭鬧、謾罵,所以當葉芳微笑著將刀捅過來的時候,她愣住了。然后,她聽到了利刃穿透肌膚的聲音,像慢鏡頭般,肖楚倒在了地板上。

肖楚推開了她,自己承受了那一刀。

那是個喧鬧無比的早晨,警車和救護車呼嘯而來,肖楚被送到醫院后搶救無效死亡。

葉婉抬頭看著天空,天很藍、很藍。她很用力地看著,因為這是防止眼淚流出來的最好方法。

可是她的淚還是洶涌而下。

葉芳說,你為什么要出現?為什么不能讓我們各過各的日子?

很多年前,肖楚帶著葉芳私奔,卻是為了她。鎮長的女兒原本不叫葉芳,叫葉美,是轉到他們學校后才改名叫葉芳的。之所以改名叫葉芳,為的就是高考后可以頂替那個學習成績好的葉芳去念大學。

鎮長的這個計劃原本是天衣無縫的,窮鄉僻壤的一鎮之長,只手便可以遮天。一個寡婦的女兒,到時候找兩個人往大山里一騙,扔給某個山民當老婆,保證叫她一輩子都逃不出大山來。

偏偏葉美喜歡上了肖楚,有一次和肖楚炫耀自己也會上名牌大學的時候說漏了嘴。肖楚知道,上大學是葉芳最大的夢想,自知無力和強勢的鎮長抗衡,就干脆釜底抽薪假裝喜歡上了葉美,然后帶著她私奔。

移花接木的計劃里沒有了主角,葉婉如愿以償地上了大學。后來,肖楚也帶著葉美來到了這座城市。資助葉婉的所謂愛心人士其實就是肖楚,他每天打幾份工,每個月按時把資助葉婉的費用打到學校的賬戶上。

其實,他一直都在葉婉的身邊,他知道葉婉在哪里上班,知道她住在哪里,甚至知道她有個未婚夫在美國。

葉婉的突然出現,讓他意識到她就要走了,以后他連遠遠看著她的幸福都沒有了。他知道她恨他,卻不想將原因解釋給她聽,如今的他,并不是她理想的歸宿。

他只想著和她在一起的這些日子將會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回憶,所以,他貪婪到連一分一秒都舍不得放過。

他知道葉美的憤怒。可是,他的愛情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給了葉婉,再也容不下別人。

葉婉最終沒有去美國,因為在她的肚子里有了一個小生命,是肖楚留給她的最后禮物。

有時候她也忍不住想,如果不是她心存執念要去報復什么,現在的她、肖楚、葉美都應該過著平靜的生活。

她最終知道了肖楚的愛情有多么執著、多么厚重,可是如果時光能夠倒流,她寧愿被辜負,也要肖楚平安地活著。對愛著的人而言,活著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

(責任編輯 花掩月 xuxi2266@so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