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爾斯.羅斯頓 譯/鐘德滬
凱文今年12歲,父親5年前去世,兩年前母親去世后他就開始了獨自生活。在肯尼亞,有超過100萬像凱文這樣的艾滋病孤兒,全世界的艾滋病孤兒有1500萬。
得知凱文每天偷溜進附近的一所天主教學校旁聽,這個特別的孤兒引起了我們的注意。學校領導發現他自母親去世后就一直這么做了。凱文告訴我們,“上學能讓我忘記過去,有朝一日我要當醫生。”
凱文只會講當地方言。除了偷溜進學校旁聽,其他時間他就在市場賣烤花生米維生。他用掙來的微薄收入買西紅柿和青菜,把它們放在煤油爐上做一道菜,做一次吃一周。孤獨時,他會看看一小疊母親生前的照片,抑或躺在自己簡陋的小屋里,回憶母親曾講過的故事。
他重申了自己想當醫生的愿望:“我不想讓其他人像我母親那樣死于艾滋病。”
要離開基蘇木時,我們對這個安靜但好奇的小男孩已有所了解。為他安排了學校的學雜費后,我向他保證會跟他保持聯系。傍晚。我們擁抱告別。我的視線一直跟隨著他孤單幼小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馬路盡頭。
在一些機構的幫助下,我于2004年再次與凱文相聚。凱文在基蘇木男子中學上初三。我在一片穿著紅馬甲、系著紅領帶的學生中找尋那張臉,最后,他邁著自信的步伐朝我走來,臉上掛著好大的微笑。是凱文,他高了、氣色很好。見到這個勇敢的男孩,我激動得連自己都有些吃驚。“我還是想當醫生。”他說。在他周圍,他隨處都能看到艾滋病所帶來的痛苦。凱文想知道如何避免患艾滋病,村里的一位長者建議他“向上帝祈禱”。15歲的他卻對我說,面對艾滋病,他需要一個更好的解決辦法。我再一次被他這份執著和激情所打動。
回國后,我和凱文書信往來不斷。在一次定期通話中,已經16歲的凱文對我說,他想要向他的祖國肯尼亞的官員們詢問有關艾滋病的事宜。他覺得是時候去趟首都了,我同意。
平生第一次要去首都內羅畢,他難掩自己的興奮之情。車子開出去沒多久,凱文開始暈車,他此生還沒坐過那么久的車,我們不得不在納庫魯湖邊停車休息。湖邊聚集了數以千計的火烈鳥和曬著太陽的犀牛,數百只瞪羚隨著我們的接近向遠處逃竄。凱文知道貧民窟里很少有人得以看到這一世界奇景,一言不發地在湖邊站了許久許久。
到了內羅畢這一天是凱文平生第一次穿西服,他要去拜見肯尼亞副總統穆迪·阿沃里博士。坐在副總統辦公室里豪華的皮椅上,這個穿黑西裝的年輕人開始發問:“對于肯尼亞超過100萬的艾滋病孤兒,政府有什么具體計劃嗎?”阿沃里副總統禮貌地回答了他,看得出凱文有些緊張,但也很自豪。我們在內羅畢的最后一晚,我需要他在一份文件上簽字,我向他解釋說這份文件是為了保證萬一我出了什么事,依然會有人資助他。
“你要離開我。”他說,聲音有些發顫。我意識到凱文怕我“拋棄”他,像他死去的父母那樣。他說,即使我住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但在他心里我既像母親又是父親。我的心像刀絞,我們一直談到他的眼淚變干。我又一次被他如此脆弱,但又如此堅強所觸動。
非洲有一個諺語,說的是撫養一個孩子要全村人幫忙。放在凱文身上,則是供他上大學要全世界來幫忙。盡管凱文取得平均B+的成績,但進入肯尼亞的大學還是不太可能,當地大學只是給精英階層上的,不是給像他這樣的艾滋病孤兒。
好在凱文非常走運,在澳大利亞新南威爾士大學的資助下,他得以到悉尼參加艾滋病大會。會后,他同多名艾滋病孤兒一起走訪了墨爾本的多所中學。講述他們的經歷。在此期間他見到了莫納什大學醫學護理和健康科學系的系主任斯蒂文·韋思林。斯蒂文親切地和凱文交談。雖然害羞,但凱文真誠地表達了想當醫生的愿望。“為此我決心付出一切。”他說。
第二天凱文出現在早間的一檔電視節目里。一對悉尼夫婦看后很受感動,決定向凱文伸出援手。就這樣,凱文被莫納什大學錄取。如果他順利拿到本科學位,就可以進入醫學院深造。
凱文回到肯尼亞后,肯尼亞選舉導致流血事件發生,基蘇木是暴亂的中心。凱文在肯尼亞的資助人在暴亂間歇把他用飛機接到內羅畢。他參加了英語考試并進行了體檢,但結果要等8周,這意味著他將錯過整整一年的大學課程。莫納什大學挺身而出,聘請高級移民顧問,終于在2008年2月23日,一個瘦高的、20歲的非洲男孩出現在墨爾本機場。
作為凱文現在的系主任,韋思林說:“凱文的經歷活生生地告訴我們非洲所發生的一切,錄取像他這樣的人對我們所有人都有很大啟發。凱文沒有理由不當醫生。他有激情、有決心。”
這個我第一次見時還在準備一周食物的男孩,已長成了大小伙子,并走過了數千公里路,期間靠的是不少善良人士的幫助,更靠的是他自己的堅強與奮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