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小剛做人做事

王寶強

1

演完《天下無賊》之后,我跟馮小剛工作室簽了約。

終于有“單位”了,不再是一個四處漂泊的人。從前,有戲拍的時候,我不知道下一部戲會在哪里;沒戲拍的時候,我不知道下一頓飯在哪里。

工作室在望京,房子裝修得很簡單,但有一種“家”的感覺。我把房子也租在了望京,每當(dāng)感到孤獨的時候,我就會到工作室去。我坐在工作室里,望著來來往往的人,會覺得陣陣恍惚,忽然懷疑這一切是不是都是布景,我不過是里面的一個龍?zhí)住＝K有一天,那個不知隱藏在哪里的導(dǎo)演,會揮動他的手喊:“好,停!”然后所有的布景都會消失,我身上的T恤牛仔褲也被拿走,我只能穿回我在少林寺的衣服。甚至,連少林寺的衣服,也只是一套戲服。

這個時候,我會更緊地把自己縮到角落里。如果有一個抱枕,那就最好了。世界很大,但有時候,一個人能抓住的,也許不過是一個抱枕而已。

第一次見馮小剛,就是在這個工作室里,那也是我第一次來工作室,感覺像去皇宮一樣,心怦怦亂跳,特別緊張。馮小剛導(dǎo)演很客氣,他問我:“寶強會喝酒嗎?”

我說:“沒喝過。”他就給我倒了一杯紅酒。那是我第一次喝紅酒,也不知道該怎么喝,站起來一口就悶了。馮導(dǎo)笑著說:“每次喝一點兒就行。”然后他跟我聊了聊家里的情況,說有個戲,角色挺適合我,看有沒有緣分合作拍部電影。我心里特高興,特激動。那天晚上我激動得睡不著,使勁兒睡也睡不著。

2

在工作室里,馮小剛不是導(dǎo)演,也不是名流。我看到的是一個內(nèi)心倔強卻又滿身疲憊的中年男人。有時候他非常不愛說話,萬一你和他對上了話,他會一直說一直說。有時我會懷疑,也許他只是需要旁邊有一個聽他說話的道具。然而他沉默的時候,臉上卻寫滿了厭倦和寂寞。

有誰會真正了解一個人呢?有時我們所有的關(guān)心和愛,或者都不過是一針麻藥,讓他人暫時忘記疼痛。人生,本來就是由許多的大悲涼和一點兒小喜悅組成的。有時候我看他發(fā)呆,怔怔地望著身邊的一切,仿佛這些他用半生心血換來的東西,都與他無關(guān)。

他對我說,他累了,想退休了,但是他自己也知道,他的任務(wù)根本還沒完成。他的身上壓著很多期望———去世的母親的,公司的。

他說過一句:“我不拍賀歲片了,全國人民看什么?”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種狂妄,或者,也可以理解成一種使命感。他不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人,而是平民出身,全靠自己努力贏取成功。說起來,一句話就完了,但這一句話里包含著多少汗水和淚水,只有他自己知道。馮小剛說過,他的母親不過是個普通的勞動婦女,去世之前,曾經(jīng)拉著他的手說:“媽媽這輩子已經(jīng)把所有的苦都受完了,你的命應(yīng)該好。”

電影《甲方乙方》的結(jié)尾,馮小剛借著畫外音說:“1997年過去了,我很懷念它。”那句話,濃縮了馮小剛對1997年的真實感受。1997年以前,他像每一個年輕人一樣,在摸索、尋找自己在這個社會上的位置,追尋自己的所好、所長和這個社會所需之間的結(jié)合點。1997年以后,他真正開始走上一條適合自己的道路。

《甲方乙方》的出現(xiàn),實屬必然。那一年,北影廠當(dāng)年投產(chǎn)拍攝的20部影片里,有8部被“槍斃”。這部電影,不僅僅馮小剛需要,韓三平需要,張和平需要,觀眾也需要。

好的作品,結(jié)果往往是多贏。做人,其實也應(yīng)該如此。

(幽云摘自新浪網(wǎng)圖/孫紅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