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侈的享受

李洪伙

一座長滿狗尾巴草的圍院里，幾間破舊的石砌小屋，殘破不整的楊木書桌，沒有玻璃的窗戶，沒有明亮的電燈，甚至到處都看不見希望，唯一能讓你安心留下來的就是這一雙雙晶瑩透亮的求知的眼睛。他們雙手捧著破舊泛黃的書本，朗朗的讀書聲縈繞在整座圍院，那聲音真是好聽。石砌墻頭上擱著一張張憨厚慈祥的笑臉，這些是孩子們的父母。他們不只是來看看熱鬧，而是因為村子里終于有了學校。

請別以為我是瞎編亂造，不是的，真有這么一個學校。

清晨，陽光穿透山和林，傾瀉在一個四面環山的屯溝里，一群尚且年幼的孩童順著彎曲的溪流，朝著我所描述的圍院走去。衣服是破舊的，書包是破舊的，頭發上的花繩也是破舊的，唯有那一雙雙的眼睛出奇得透亮。在城市早已被扔掉的鉛筆頭都成了他們心中最了不起的炫耀，清脆的童聲，甜甜的笑語，透徹的眼睛，是那么的干凈。然后是你，20出頭，芳華正茂，被這種最簡單的祈求震懾。無論什么時候，你的黑板會有人搶著幫你擦，你的書案會有人搶著幫你拿，你只需張張口，他們就會如此地滿足。他們會有問不完的問題，什么是電腦，什么是手機，大學是什么樣子的，電梯是什么樣子的。你會叫他們緊緊地圍坐于你的身邊，不介意他們會弄臟了你的衣裳，不煩躁他們的無知。教他們唱歌，教他們英語，教他們你玩過的游戲，而你跟他們學會了什么叫求知。

孩子會帶你去爬山掏鳥，會帶你去上樹捉蟬，會帶你去溪里沖涼，尋找你失去多年的童趣。他們會給你送來自家種的西紅柿、黃瓜還有鴨梨，他們瞅著你吃掉，隨而拼命地問你問題，或許這種生意才是世界上最不計算成本的交換。他們圍坐在你的筆記本電腦前，有點抵觸地摸摸鼠標，碰碰鍵盤，電腦上那些你看厭了的視頻和圖片，他們會翻來覆去地看，這些個歡笑滿足，不再那么快地銷聲匿跡。

傍晚，吃過了晚餐，出去散散步，你會看見山頭上除了美麗正紅的夕陽之外，便是成群的牛羊。牛羊后面是一個個背著書包的孩子，手里拿著你當天教給他們的筆記，他們會把課本上的字詞句編成童謠或是兒歌，唱給一些不知道這些秘密的人聽。看見你，他們會撇下牛羊迅速地向你跑來，板板正正地捎帶不好意思地叫你一聲“老師”，仰著的小臉上，那一雙雙求知的大眼，在夕陽的余暉下透亮著、透亮著……

你還會嫌棄那“蝸牛式”的網速？你還會在意穿了和別人同一個款式的新衣？你還會因為在漢堡店、肯德基等待而焦急？來這里看看吧，你會知道什么才是奢侈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