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德島,體驗日本的歷史

張 樂

你可以說它是日本的平遙古城，但是它卻沒有圍墻；你也可以稱之為是日本的周莊，但它的水道并不縱橫。脅町，是一個融合了平遙的古樸和周莊的安逸的百年日本鄉土小城的縮影。

帶著尋訪古跡的興趣，從日本的神戶穿越淡路，我們來到了四國島的德島縣。這是一片沒有被太多中國游客注意的土地，風光幾近原始，但人情卻格外濃郁。

到日本能來到德島，應該感謝吉川明希社長。德島是這位在日本擁有4家公司的女強人吉川明希的家鄉。幾天的行程中，年近50的社長，忙_前忙后，盡足了地主之誼。

這位身高1米6，活潑而并帶有童話般氣質的女性，會大笑著拍著你的肩膀和你握手；購物時會和像“小綿羊”一樣的男下屬爭搶著付錢；這位細心的長輩還會在你生日之際，悄悄準備一盒巧克力和一大塊蛋糕。

她部分顛覆了我們對日本女性的印象，卻讓我們覺得這才是最自然的日本人。

講到德島，必須要提吉野川。這是日本第三大河，在德島入海。德島人祖祖輩輩將其視為母親河。從古至今，在這條河的兩岸，德島人與世無爭地生活著。如今在南岸1公里左右的地方，保存著德島乃至全日本最知名一制、街區：脅町。

脅町之所以有名，是因為這里的街道保留著江戶時代商業區的風貌，走在這條稅式建筑林立的街道上，可以真切地感受到歷史的氣息。

周日的脅町街道，除了我們幾乎沒有別的游人。透亮的陽光照在雪白的墻壁上，晃得人睜不開眼。微風輕拂，街上每戶院子里的銀杏和楓樹都在沙沙作響，慵懶的狗偶爾抬頭看你一眼，就又在太陽下打起盹來。吉野川對岸的山，在暢快的藍天下舒展，近得好像伸手就能摸到。山上一片片紅的、黃的、綠的樹葉，襯著山下古街的白墻黑瓦，顯得自然而和諧。

70多歲的義務導游小田先生感慨，現在的年輕人都跑到太都市了，古街留不住人，而留下來的老人，一般很少出門。

日本的老齡化，讓我們享受到了在國內古城中難尋的寧謐，每個人都在用心品讀著這條有數百年歷史的老街的滄桑。

導游的講解，將我們帶到了江戶時代(1603－1867)。當時的脅町可不是這般冷清俊美，她就像一個花枝招展的姑娘，吸引了四方人流。

由于藍布染料的制造盛行，江戶時代的脅町很快成了交通要沖。到了明治時代(1868－1911)中期，人口只有幾萬的脅町，一躍成為德島縣的第三大城市，靠藍布洗染發財致富的“藍商”們的宅第在此連成一片。他們房屋建筑方式很特殊，都蓋有“棁”，脅町的建筑因此被稱為“欖之街景”。

“棁”是指建在與隔壁房屋交界處的土制白壁防火墻，由于建筑成本相當昂貴，不知不覺成為富商間攀比財富及地位的象征，而當時沒有建造這種墻面的人家，會“抬不起頭來”。如今的脅町因此被日本政府評為全國28家重點傳統文物建筑保護群之一。

不好用一個類比來形容脅町。你可以說它是日本的平遙古城，但是它卻沒有圍墻；你也可以稱之為是日本的周莊，但它的水道并不縱橫。脅町，是一個融合了平遙的古樸和周莊的安逸的百年日本鄉土小城的縮影，又被稱為“小京都”。

你可以在脅町隨便找一家開著門的屋子進去，這并不失禮，這是當地歡迎游客的傳統。不少屋子的內外構造還是百十年前的樣子，任你拍照留影。即使對建筑并不在行的我們，也被這種淳樸的風俗和對歷史的尊重所打動。

逛得累了，找一家百年歷史的小吃店，脫鞋上炕，叫上一碗當地特有的紅豆粥，吃上一點德島小菜，疲勞會一掃而光。穿著和服的女主人會一直和氣地微笑，看著這僅有的幾位顧客，并不時點頭致謝。

喜歡購物的話，安靜的小土產店偶爾也會乎地出現在你眼前。門口柳條編織的簸箕里，手工染制的藍布錢包、背囊和工藝品橫躺豎臥地散放著，隨你挑揀——大可放心，它們一點也不貴，卻代表著一段珍貴的歷史。

在脅町的游走，不時能聽見吉川社長的高跟鞋踏著土板路的聲音，來過脅町無數次的吉川還是仔細地參觀著街上的每一間房子，每一道火墻和每一個屋頂的辟邪神獸。好動又奔放的她，在脅町行走時，卻變得十分沉靜。或許她在回憶什么?我的好奇心油然而生。

同行的朋友透露，“吉川社長可是從前的公主哦。”原來社長的祖上在數百年前曾是德島的將軍，手中握有三分之一的德島縣的土地，脅町的藍染技術，自然也有一部分歸于其祖先的名下。即使如今，她們家族在德島的影響也不可小覷。我們的來訪不僅“打擾”了當地的市長，還驚動了德島縣知事(相當于中國的省長)親自迎接，這一切都是吉川社長的能量使然。

或許，吉川在脅町，這個曾記錄家族歷史的地方，尋找一種心靈上的超脫和不朽吧。

剩下的旅行更加順利。“公主導游”一路上帶著我們在德島的山水間游走：到半山腰的農戶家中采摘當地特產蜜橘；在全國最大的蘭花養殖大棚中品嘗花朵美食；領著我們學習有著400年歷史的阿波舞……聽了我們的介紹，日本外務省的官員都嘖嘖稱贊：“這可是一般的旅游者享受不到的最真實的德島游。”

臨別前一天，吉川淺淺地微笑著說：母親臨終前留有遺言，一定要對中國人好。

吉川家族和中國難道有什么淵源?

吉川的下屬說：曾擔任日本副首相，也是日中友好協會名譽會長的后藤田正晴是吉川的舅舅。后藤田先生是最先反對內閣大臣參拜靖國神社的日本政治家。如今吉川家族已經把發展日中兩國友好當成一種自覺的使命。

道別的那個晚上，東京下起了小雨。沒有打傘的吉川在客車外向我們頻頻揮手。她的眼睛在六本木一帶雨霧迷離的霓虹燈下閃爍著，不知里面是雨還是淚。

回國后，我總會想起吉川。那位熱情的吉川女士在脅町土板路上鏗鏘地行走的腳步聲，仿佛回蕩在我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