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人怎么當窮人的“大哥”

薛 涌

有教授幾年前曾經說過:“窮人應該將富人看成自己的大哥,大哥穿新衣小弟穿舊衣,天經地義。將基尼系數農村城市分開計算,這樣中國貧富分化就不嚴重了。”一時惹得輿論沸騰。此事如今當然是舊聞了,按說沒有回顧之必要。但是,最近讀《波士頓環球報》,發現還真有富人給窮人當大哥這回事兒,忍不住記下來,供國內讀者參考。

事情和最近馬薩諸塞州的州長選舉有關。共和黨候選人Charles Baker政治挑戰民主黨的在任州長Deval Patrick。他個人的歷史,也逐漸成了媒體的熱點。

Charles Baker出身世家,父親曾是尼克松和里根兩位總統的高級閣僚。他中學畢業就進了哈佛,并且是運動隊的成員,正在一心把自己訓練為未來的領袖。也就是在新生那年,他偶爾從廣播里聽到一段廣告:“大哥課程需要大哥”。該課程是波士頓一慈善組織主辦,召集一些成熟的男性給一些沒有父親的“問題孩子”當生活的導師和榜樣,簡單地說,就是當“大哥”。一個月后,Charles Baker決定參與這個活動。

就這樣,他認識了本來和他的生活一點關系也不該有的人:13歲的John Newlon。這本是個極為聰明的孩子,13歲已經在讀《時代》周刊了。但是,他父親早早離家出走,丟下母親和六個孩子,依賴福利生存,全家經常要靠喝奶粉果腹。他在這個課程中等待“大哥”已經有幾年。那種被遺棄的屈辱,使他憤世嫉俗。他被學校開除,要搭校車到將近70公里外的特殊學校就讀,因此認識了一堆壞朋友,染上許多壞習慣。與這樣的孩子交朋友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Charles Baker和John Newlon的交往從初次見面的散步開始,隨后兩人一同去科學博物館。沒過多久,John Newlon就每周往哈佛跑,和“大哥”一起看電影,到餐廳吃飯,在宿舍討論柬埔寨的內戰。每當他吃太多垃圾食品時,“大哥”話也不說,只是笑嘻嘻地把那些零嘴兒裝進自己健身包中。一切似乎順利得出奇。到了Charles Baker大二時,他的幾個同屋也都去當了“大哥”。于是,一群“大哥”經常帶著一群“小弟”集體去看球。

但是,行為不端的John Newlon還是本性難移。他17歲時從高中輟學。一次,他把媽媽屋里的天花板搞出一個大洞。當Charles Baker趕來為他媽媽修房子時,他卻覺得住在這么個破家里沒有意思,跑到朋友家住去了。這回Charles Baker忍無可忍了,幾個月不再找John Newlon。最終,Charles Baker跑到自己父母那里要主意,最后和John Newlon的媽媽一起努力,把John Newlon請回家中,讓他再次上了正道。

哈佛畢業后,Charles Baker平步青云:他在兩位馬薩諸塞州的共和黨州長手下當部長。即使“大哥”成了當地顯赫的高官,“小弟”照樣把自己的家庭作業帶到“大哥”的住處。“小弟”不論是在“大哥”的婚禮上,還是“大哥”那位顯赫的父親主辦的聚會上,都是位貴客。當然,“小弟”有了女朋友,也總要帶來和“大哥”“大嫂”一同吃飯。

但即使如此,John Newlon的生活再度撞墻,在1980年代的一段時間幾乎成了無家可歸者。Charles Baker夫婦留他在家里一住就是幾個月。他的生活再度上了正軌。1992年,快40的他終于以優等生的身份從東北大學畢業,1993年結婚,“大哥”是他的男儐相。1996年,John Newlon又在東北大學拿到了商學碩士。

Charles Baker在1999年成為波士頓地區最大一家醫療保險公司的總裁,直到去年為競選州長而辭職。在1998-2003年期間,他還在“大哥課程”中充任董事,在他推薦下,John Newlon獲得了“勇氣獎”。在這個“大哥課程”中,“大哥”和“小弟”的關系平均維持在24到30個月。但這僅計算的是正式課程時間,而不算那些成為終生朋友的“大哥”和“小弟”的關系。據有關人士估計,這種課程中的“大哥”和“小弟”有10%發展成終身的友誼。

故事講到此,不必再說什么了。富人給窮人當大哥,并不象把自己穿舊了的衣服扔給小弟那么簡單。Charles Baker事后感嘆地說,這位“小弟”給他上了深深的一課。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在生活中掙扎的人,他必須學會鍥而不舍,才能幫助一個迷途者找到生活的方向。從剛剛相識到看著“小弟”大學畢業并結婚,竟花了幾乎30年的時間。中國的富人,是否能從這位信奉市場規律的共和黨人身上學到些什么呢?★

(作者為美國薩福克大學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