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員

侯發山

電視連續劇《雕龍山剿匪記》劇組在外景地雕龍山拍攝時遇到了一點麻煩:扮演土匪頭目的二號男演員的演技不到位,無論他怎樣努力,試了N次鏡頭都表現不出半點土匪的神態來。

譬如,劇本中土匪頭目來到老百姓家里,手里抓著剛剛從雞籠里捉到的一只雞,假惺惺地問老大爺:“老鄉,您吃飯了嗎?”就這么簡簡單單的一句臺詞,到了二號男演員的嘴里,效果根本就出不來,反倒像是領導干部慰問老百姓,在給老大爺送溫暖。

又譬如,劇本中土匪頭目得到情報去暗殺一名女共產黨員。當來到其住處,見到女共產黨員時,他的嘴角掠過一絲冷笑,說:“我可找到你了……”誰知道等到二號男演員去演繹這段戲的時候,卻怎么看怎么像是地下黨找到了自己的同志。盡管他身穿黑褂,戴著禮帽和墨鏡,身挎盒子槍,但就是沒土匪的氣質啊!

導演也灰心了,建議投資商立馬更換演員,因為二號男演員是投資商物色來的。投資商一臉委屈,說二號男演員雖然是他的外甥,但也是通過程序層層選拔出來的,其中并沒什么貓膩。還說二號男演員是科班出身,曾到美國好萊塢闖蕩過,而且主演過不少紅極一時的電影。導演疑惑地問:“那他的演技怎么這樣差呢?”投資商說:“當然,他在那些電影中扮演的都是正面人物,沒演過反面角色。”

二號男演員也很苦惱,說他生在紅旗下,長在新中國,根本沒見過土匪,體會不到土匪的陰險奸詐、心狠手辣的性格特點,所以把握不好這個角色。

導演生氣了:“難道非得當過土匪才能演好土匪啊?張鐵林、張國立沒當過皇帝,不照樣把那些個皇帝演繹得惟妙惟肖活靈活現?”

正當整個劇組為這件事情發愁的時候,有不少當地的群眾演員紛紛給導演推薦,說如果讓他們鄉的康明仰來扮演土匪這個角色,絕對沒問題。

導演就動了心思,說:“這個康明仰以前當過演員?”

群眾演員甲搖搖頭說:“他根本沒演過戲,連個草臺班子也沒進過。”

導演問:“那康明仰是哪個電影學院畢業的?”

群眾演員乙搖搖頭說:“他沒進過大學的門,他的大專文憑也是掏錢買來的?！?/p>

導演問:“康明仰愛好表演藝術,自學過相關的理論知識?”

群眾演員丙搖搖頭說:“他很忙,哪有時間鉆研那個?”

導演給搞糊涂了,眨巴著眼睛悄聲問道:“難道說這個姓康的以前當過土匪啥的? ”

幾個群眾演員笑了。甲說:“他也是生在紅旗下,長在新中國,哪有機會去當土匪?”

導演蒙了,問:“那你們怎么說他能演好土匪這個角色呢?”

群眾演員詭秘一笑,說:“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讓他試兩個鏡頭不就知道了? ”

于是,導演就抱著死馬當成活馬醫的心態找到康明仰。沒想到,康明仰很爽快地答應了,連聲說了三個“好”,還開玩笑地說“就喜歡上鏡頭”!

于是,康明仰就推掉其他事務來到了劇組,當他一穿上土匪頭目的服裝,袒胸露懷,搖搖晃晃地出現在鏡頭面前的時候。在場的人都禁不住異口同聲地說:“像!太像了!”

看到康明仰形神兼備,活脫脫就是一個土匪,導演喜出望外,對康明仰說:“我看你就別走了。等拍完這部戲后,跟著我當演員得了,我保準把你捧紅。 ”

康明仰擺了擺手,咧嘴一笑,說:“這不行,我們鄉的計生工作還要等我去做呢!”

對了,忘了告訴大家,康明仰是當地負責計生工作的副鄉長。

【原載2009年8月(上)《當代 小說》】

插圖 / “我為刀俎” / 范林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