矢 弓
趙本山的小品本來挺好看的,要不,一些媒體也不會將其捧成“小品王”。盡管趙大叔后來的小品由原來的耐琢磨變成了單純的逗樂子,可人們還是樂此不疲。這年頭,能逗樂也是文化,咱看的不是小品,是來自民間活生生的文化,況且生活中哪來那么多的思想性?
可是,虎年春晚趙大叔的小品《捐助》卻出了點麻煩,一會兒被民間貶成最爛的節目,一會兒又在央視蟬聯了第十二次小品王。“熱時熱在蒸籠里坐,冷時冷在冰凌上臥”,對一個節目的評價居然大冷大熱,打起了擺子,前所未有。
捧場的理由不說了,砸磚的理由很多,其中最讓人心煩的是趙本山的《捐助》有太多植入式廣告。植入式廣告讓人看得別扭,已經妨礙到了小品的質量。在春晚上表演小品本來是很有文化的事,廣告卻將其變成了一個很沒文化的活。尤其是讓貧困生母親送昂貴的酒,純屬是為了照顧贊助商的利益,連起碼的生活邏輯都顧不上了。實踐一再證明,金錢一旦染指文化,尤其是金錢對文化指手畫腳之后,文化便沒了尊嚴,文化自然也就變味了。
世界級的小提琴大師盛中國說過他的經歷:多年前,北京有一著名港商投資的五星級酒店開業,想請他去現場演奏。當盛中國得知演奏現場是設在宴會廳,他不能容忍具有“樂器王后”之稱的小提琴墮落到給人唱堂會,當場婉拒了。對方說會給出場費,而且是當時很吸引人的價碼,盛中國回答:“你別侮辱我!”對方不死心,又說出了一位到場要人,名字如雷貫耳,盛中國回答:“你別威脅我!”
文化因為有尊嚴,所以人們才會尊重文化。李白會“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于是,李白成了“詩仙”;柳永“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最終被史稱“白衣卿相”;曹雪芹“舉家食粥酒常賒”,成就了中國文學史上的豐碑《紅樓夢》;徐悲鴻倡導“人不可有傲氣,但不可無傲骨”,成了大家。
如果他們這些人為了一時的榮華富貴,換一種活法,他們或許會活得很滋潤,至少不會為生計發愁。不過,個人的不幸換來了中國文學的幸運,他們保持了自己的人格,維護了文化的尊嚴,文化回報給了他們在中國文學史上的崇高地位。所以我們今天還記得他們,而歷史早就湮滅了當時活得很滋潤的達官貴人們。
也許有人抬杠,說與其讓自己作出犧牲來為文化作貢獻,還不如讓文化作出犧牲為自己作貢獻。趙大叔不差錢,他都能為五斗米而折腰,我等俗民,為什么要承擔這等振興文化尊嚴的重任?或許,正因為當今時代俗民太多,太多的俗民又不幸混入了文化圈子,文化就這么變得俗不可耐起來了。
有人開方子,有的主張政策扶持,有的建議財政資助,有的呼吁有錢人慷慨解囊。這些法子都有一定的作用,但行家認為,真正管用的還在文人自身。板凳要坐十年冷,文章不寫一句空,如果坐不來冷板凳,那最好不要吃文化這碗飯;文化有如懷孕,孕育的時間要大大超過輝煌的時間;文化如練武,表演很耀眼,練習卻很枯燥。還拿趙大叔說事,他為五斗米折腰了,一同折斷的還有他辛辛苦苦十幾年積累起來的藝術形象,這個形象多少贊助商也買不來。算細賬,虧大了。
文化的尊嚴在哪里?其實就在每一個文化人的心里。你不自尊,誰尊重你?
【原載2010年4月2日《中國審計報·文化觀
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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