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

劉正權

王局長站在車庫前,臉色很難看。

“車呢?”王局長問司機小張。小張莫名其妙,伸手一指奧迪,“那不是嗎?”

“我是問那輛桑塔納!”王局長鼻子一哼,心說當我沒長眼睛哪!

“噢,是問那輛破車呀,賣了!”小張一點沒在意王局長的表情。

“賣了?”王局長一愣,“咋沒聽人跟我提過?!”

“您不是出國去了嗎?”小張添上一句,“賣了也好,免得占著位子!”

“占位子,占誰的位子啦?!”王局長聲音陡然提高了八度。

王局長有理由這樣發作。聽這次一起出國考察的幾個局長說,省里下了文件,凡到五十五歲的局級一把手,采用一刀切的政策,硬著陸,一擼到底,王局長屬于著陸的對象。憋了一肚子氣的王局長被小張剛才無意中溜出的那句占位子,一下子觸到了爆破點。

王局長也懶得理會小張,他知道賣車這事與小張無關。王局長撥通了辦公室向主任的手機說:“你馬上來一下!”,就“蹬蹬蹬”上了辦公樓。向主任是他的心腹,這點王局長絕對有數。向主任輕手輕腳進來,還順手帶上了門。“賣車的事!你知道嗎?”王局長丟給向主任一根煙。

“不大清楚,是李副局長和孫主席做的主!我也是昨天才曉得的!”

王局長抽一口煙,臉色更沉了,停了一會兒,他吩咐說:“你去通知中層以上的干部到小會議室開個短會!”

向主任心知肚明,啥中層干部會啊,明擺著是找李副局長跟孫主席的晦氣。

李副局長和孫主席是最后走進會議室的。王局長叫王開山,說話向來就喜歡開門見山:“我這次考察,發現國外任何一家單位對國有資源都相當重視,大到一輛轎車,小到一個鉛筆頭,都有專人照管,做了詳細登記……說到車,我順便問一下,早上我到車庫檢查,發現少了一輛桑塔納,向主任,你知道那車哪兒去了嗎?”

向主任知道王局長是在和自己演戲呢,于是悄聲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你這個主任咋當的,這叫國有資產流失!你懂不懂!”王局長大為光火,臉上肌肉緊繃繃的,沒一絲皺紋,耳朵卻支得長長的,聽李副局長和孫主席的動靜。

孫主席坐不住了,孫主席吭哧幾聲,臉一紅一白地說:“局長,這件事早該向您匯報的,車,我和李副局長商量后,賣了!”

王局長故意不看李副局長,盯著孫主席一拍桌子,筆呀紙呀茶杯呀全都嚇一跳,“賣了,你經過全局干部職工表態了?”

孫主席一低頭,“沒有!”

“那你經過我同意了?!”王局長把“我”字咬得很重。

“也沒有!”孫主席聲音更低了。

李副局長站起來,不緊不慢地說:“本來是要等你回來拍板的,問題是,人家要得太急了,咱們閑著也是閑著,我和孫主席一合計,就當了回家,怎么說也是變廢為寶吧!”

王局長冷笑一聲,“這么說來你擅自做主賣了車,我還得為你請功不成?”

李副局長不卑不亢地說:“請功倒不至于,反正是為局長做了點好事!”

“為我,做好事?”王局長氣得青筋直暴,站起身,剛要摔茶杯,手機響了。

王局長操起手機,“喂,哪位,王部長,好、好,啥?您侄子買了?延緩?謝謝部長,行行……”

王局長關了手機,見李副局長一副自得的神情,臉上掛不住的他愈加憤怒,“瞧你們干的啥事,一輛破車,還值得收人家錢,會議經費里不曉得沖嗎?芝麻大點事還得讓我給你們擦屁股!”完了狠狠一砸茶杯,沖李副局長惡狠狠地說,“收了人家多少錢,馬上給人家送去。就說是我讓退回的!”

【原載2010年第1期《絕妙小小說》】

●湖南省洞口覃衛楚薦

插圖 / 兩面派 / 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