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究竟應該怎樣保護孩子

楊學武

自從多起砍殺幼兒園孩子的特大惡性事件引起黨中央、國務院領導高度重視之后,我家孩子就“因禍得福”——在幼兒園享受“首長”級別的安保待遇。我家孩子所在的幼兒園,隸屬某部隊首腦機關,平時就崗哨林立、警衛森嚴,人員進出都是驗證放行,不用說“兇相畢露”的歹徒無法蒙混過關,即使是訓練有素的特務間諜也恐怕插翅難入。按說如此“銅墻鐵壁”的幼兒園,應該是“平安無事”的。但由于幼兒園的安全問題已提高到國家大事層面,事關“社會穩定”和“社會和諧”,于是這家幼兒園為了預防萬一,不得不采取更加嚴格的安保措施。原來只有固定崗哨,如今增加了流動崗哨,而且都是全副武裝,隨時處于“臨戰狀態”;原來家長接送孩子都是爭先恐后、蜂擁而入,如今設置了警戒線……一場“看不見的戰爭”正在幼兒園上演。

我家孩子所在的幼兒園當然只是一個特例,全國那么多幼兒園哪能都有這種安保條件?那么多孩子哪能都享受“首長”的安保待遇?但從新聞報道中得知,孩子的安保問題已被各級黨委和政府列為當前工作的“重中之重”。大約是為了讓全國的孩子有安全感,司法部門聲稱要“從重從快”地審理砍殺孩子的案件,公安機關宣布對蓄謀襲擊孩子的歹徒可以當場擊斃……一場史無前例的“保護孩子運動”正在全國興起。

然而,我家孩子尚不懂事更“不懂大事”,竟然“身在福中不知福”,對幼兒園的“首長”式的安保措施很不適應,不僅沒有增加安全感,反而產生了一種“恐懼感”。可想而知,幼兒園里“如臨大敵”的情景和氣氛,怎不讓孩子幼小的心靈“提心吊膽”?每當孩子看見那些全副武裝的崗哨和他們那種嚴肅緊張的模樣,就嚇得往我懷里躲,悄悄地問我:“爸爸,他們是要抓敵人么?是要打仗了么?”我在孩子面前無言以對,就和一些家長議論:如此“草木皆兵”,是否有必要?不料有領導模樣的人用東北話作答:“必須的!”如果萬一有膽大包天的歹徒進入這家幼兒園砍殺孩子,那個“轟動效應”簡直就是驚天動地了!

作為父親的我,怎不希望自家孩子享受“首長”的安保待遇呢?而且如有可能,我還希望幼兒園的安保措施“更上一層樓”——可否讓孩子坐防彈汽車上學?可否讓孩子穿上防彈背心上課?可否給孩子配備一對一的保鏢?可否在孩子的教室里布置“導彈防御系統”?然而,我知道無論怎樣高水平的安保技術和高級別的安保措施,都不可能保證孩子萬無一失。而且,越是如此重視孩子的安保問題,反而就越是會制造一種“緊張空氣”——幼兒園就是如此“緊急狀態”,我們的社會究竟出現了什么“緊急情況”?

“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毛澤東語)那些砍殺孩子的歹徒,怎么會對無辜的孩子有如此之大的仇恨?原來他們不是仇恨孩子,而是仇恨社會。他們為何仇恨社會?是因為貧富差距越來越大?是因為弱勢群體越活越難?是因為腐敗現象層出不窮?是因為官僚主義屢禁不止?是因為司法部門執法不公?是因為……盡管這些確是客觀存在,確是讓人不平,確是“不穩定因素”,但無論是什么原因,怎么能把無辜的孩子拿來當犧牲品?是什么原因讓歹徒如此喪盡天良、滅絕人性?是他們扭曲了我們的社會,還是我們的社會扭曲了他們?

據說歹徒們砍殺孩子的一個重要動機,就是為了“制造轟動效應”。如此動機,本不稀奇。古代也有,比如殺富濟貧;外國也有,比如刺殺總統。然而那些殺人者針對的是強者——有錢的富人和有權的總統,而如今那些殺人者針對的卻是弱勢群體中的弱勢群體——既無“招架之功”又無“還手之力”的孩子!是什么原因造成如此欺弱怕強的“新局面”?

讓警察或士兵給孩子當“保鏢”,用現代化的武器或安保設施為孩子“保駕”,甚至用“當場擊斃”歹徒的非常手段來“安撫”孩子,這是否還是“以暴制暴”?而且,如此安保無論怎么“加強”,終歸是“短治”而不能“久安”。既然是社會問題,為何不從社會入手?幼兒園成了“恐怖區”,這與我們天天叫喊的“和諧社會”是多么不協調多么不一致。我們究竟應該怎樣保護孩子?創造一個真正的“和諧社會”,讓孩子有“免于恐懼的自由”,這才是最好最好最好的保護啊!

插圖 / 應當像尊敬上帝一樣尊敬孩子 / 王柱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