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的真情

翁志剛

汪麗萍下崗后,在市政府“幫扶工程”的幫助下經營一個書報攤。賣書報雖說起早貪黑且收入不高,但有了一份工作她心里踏實了,尤其是看著女兒一天天長大,使她對生活感到無比快樂。當然要說還有什么不稱心,那就是她女兒汪雯會時常纏著她要爸爸。

女兒汪雯今年13歲,在市十六中念初中二年級。汪雯聰明懂事,平時從不惹媽媽生氣,但她時常為見不到爸爸而悶悶不樂。在學校,汪雯見別的孩子有爸爸來開家長會,上下學有爸爸接送,心里總是酸溜溜的。她曾多次問過媽媽,媽媽告訴她,爸爸在國外工作。

這天,汪雯放學歸家,悶悶不樂地坐在書桌前發愣,媽媽喊她吃飯,汪雯也一聲不吭。怎么回事?女兒是不是被同學欺負了?經再三追問,汪雯流著眼淚說:“媽,爸爸什么時候回來?你說爸爸在國外工作,可這么多年他為什么連個電話也不往家里打?”

汪麗萍這才明白,原來女兒又在想爸爸了。的確,如今女兒長大了,要說她爸爸在國外工作忙得連打個電話的時間也沒有,女兒肯定不會相信。面對女兒的一再追問,她該怎么告訴女兒呢?事實上,女兒根本就沒有爸爸,她只是個未婚媽媽,假如一定要說女兒還有個爸爸的話,那么這個人早在媽媽心里死了。當年媽媽還是一個少女時,為一份工作遭人欺凌。后來媽媽有了身孕,要求與對方結婚,不料遭到拒絕,那時媽媽就認清了那個無情男人的嘴臉。為了不讓他把魔爪伸向其他姐妹,媽媽含淚將汪雯生了下來。女兒出生后,媽媽將這個無情的男人告上法庭,讓對方得到了應有的懲罰。然而能對女兒說出事實真相嗎?女兒若知道“爸爸”是個罪犯,這對女兒來說一定會比沒有爸爸還傷心!為了讓女兒有個快樂的童年,從小她就給女兒編了一個“美麗的謊言”。今天,面對女兒一再追問,媽媽只好又給“美麗的謊言”加上一個尾巴,說:“雯雯,別急,爸爸很快就回國了!”

“真的?”聽媽媽說爸爸要回國,雯雯破涕為笑,問:“爸爸什么時候回國?”“你生日那一天!”

就這樣,汪麗萍總算哄過了女兒。不過話一出口,她又后悔了。因為女兒的親爸爸幾年前早已因貪污受賄及玩弄女性被判無期徒刑了,到了女兒生日那天,將如何實現女兒的愿望?這一夜,汪麗萍在床上輾轉反側,依然想不出怎樣“還”女兒一位爸爸。

第二天,女兒上學后,汪麗萍打開了店鋪門開始她一天的工作。這是個陰雨天,顧客寥寥無幾,汪麗萍又想起昨天對女兒的許諾。眼看再過20天就是女兒生日,這么短的時間,她如何為女兒找個“爸爸”呢?汪麗萍也考慮過幾個方案,比如真給汪雯找個爸爸,或者給她找個臨時爸爸。可思來想去,汪麗萍認為這些辦法都不行,因為真給汪雯找個爸爸,需要一些時間,至于臨時找人“扮”一回孩子她爸爸,汪雯畢竟不是3歲小孩,不會輕易被哄過去,相反女兒一旦知道真相,一定會更傷心。怎么辦?汪麗萍心緒雜亂,順手拿起一張報紙亂翻。也就在這時,手頭那張報紙上突然躍出“招聘”兩個字,令她眼睛為之一亮。汪麗萍頓時有了主意,她決定給女兒聘一位“爸爸”。

汪麗萍說干就干,馬上到報社刊登了一則“招聘啟事”:

某女士,膝下一女念父心切,由于種種原因難以實現女兒心愿。為盡媽媽責任,特向社會公開招聘“爸爸”一名,條件:為人心地善良,富有愛心,年齡在35至40歲之間。待遇:試用期月薪400元。聯系電話:020-52885288。

這則啟事一刊出,應聘者還真不少。經過“面試”,最后汪麗萍確定一位叫顏西志的人做汪雯“爸爸”,不過汪麗萍告訴對方:試用期三個月。對此顏西志并無二話,爽快地答應:“行,你就看我的‘工作表現吧!”

通過了解,汪麗萍知道顏西志今年37歲,膝下一子,原先是一家自行車廠的職工,后來因為廠里減員增效下了崗,現在一家涂料店打工。孩子媽媽多年前在一場車禍中喪生,此后父子倆相依為命。也許是汪麗萍對他的遭遇有點同命相憐吧,在眾多的應聘者當中聘用了他。

顏西志究竟能不能在女兒面前演好“爸爸”的角色,汪麗萍還是有點疑慮。然而除此之外,她也沒有什么更好的辦法,她在忐忑不安中迎來了女兒的生日。

這天,汪雯別提多高興了,一大早她就將小房間整理得干干凈凈,迎接“爸爸”的到來。她還將自己關在書房秘密策劃一件事,說也要送媽媽一件禮物,現在暫時保密!

上午10點,“爸爸”來了電話,是汪雯接的。“爸爸”告訴她說已下了飛機坐上的士,馬上就要到家看雯雯。盡管這個電話在汪雯意料之中,但她第一次聽到“爸爸”的聲音,還是激動得哭了。“爸爸”安慰她說:“雯雯,你在哭嗎?不許哭,你哭‘爸爸可不高興!”“雯雯不哭,‘爸爸快回來吧,我下樓接你!”說著汪雯放下電話,抹著淚水就下了樓。

一旁的媽媽知道女兒從來就沒有跟“爸爸”見過面,甚至照片也沒看過,汪雯下樓能接到“爸爸”嗎?然而媽媽這種擔憂實屬多余,汪雯說她能想象出“爸爸”的模樣!

來到樓下不久,一輛的士就停在了門口。車上下來一位男子,正是媽媽為汪雯聘請來的“爸爸”顏西志。

“你是雯雯?”“爸爸”微笑著先開口。

“爸爸!”汪雯眼眶一紅,“哇”的一聲撲進“爸爸”的懷里。

在樓上窗口緊張地注視樓下這對“父女”相見的汪麗萍,也被這一幕感動得淚水漣漣。不一會女兒汪雯就將“爸爸”領進屋,汪麗萍忐忑不安的心中總算一塊石頭落了地。

吃過午飯,“爸爸”、媽媽雙雙陪著女兒去游公園、逛商場,一天下來,汪雯開心極了,畢竟她長這么大,“爸爸”還是第一次陪在她身邊。不僅如此,“爸爸”還到蛋糕店特意為她買了一個大大的生日蛋糕。

回到家,“爸爸”將生日蛋糕打開,插上幾支漂亮的小蠟燭,為女兒慶祝生日,汪雯與“爸爸”、媽媽同坐一桌,一手拉著媽媽,一手拉著“爸爸”,說:“我要許個愿,許完愿我也送媽媽一件特別的禮物!”

媽媽當然不知女兒要送什么禮物,見女兒那么開心,笑著說:“好啊,快讓媽媽瞧瞧女兒送給媽媽什么禮物!”

“你們把眼閉上,不許偷看!”

媽媽與“爸爸”依照女兒的要求閉上眼睛。這時汪雯將電燈熄滅,又吹滅小蠟燭,而后將“禮物”塞進媽媽手心,說:“媽媽可以看了,開燈!”

燈拉亮后,媽媽見“禮物”是一張紙條,于是將它展開,只見紙上這么寫著:

媽媽,感激您給女兒帶來這么一個快樂的生日,并且給女兒找了這么一位好“爸爸”。女兒全知道了,媽所做的一切都沒錯,以前那位“爸爸”媽恨他,女兒也不會喜歡他;相反今天媽給女兒找的這位“爸爸”,女兒一定會愛他!不過女兒也有一個請求,我班上有位名叫顏強的同學,他是個沒媽的孩子,明天是他生日,媽,您能不能幫我一個忙,在顏強生日那天做一回他的“媽媽”?這份工作您權當兼職,算女兒聘用您行嗎?至于工資,從女兒零花錢中扣除,您看怎樣?

您的寶貝女兒:汪雯

看完這封信,汪麗萍一時說不出話來。女兒如何知道“爸爸”是假的?原來女兒早就看過媽媽收藏多年的那份法院判決書,從中知道了事實真相,不過一直沒有表露出來,因為她不想讓媽媽傷心。可另一方面,汪雯又十分需要一位爸爸,不料媽媽一直無意另嫁。這時,她發現同學顏強也是個沒媽的孩子,并了解到顏強也十分想有個媽媽,但兩個孩子由于年紀太小,什么也做不了。直到顏強告訴她一件事,說有人在報上刊登啟事招聘“爸爸”,汪雯才發現登啟事的正是自己的媽媽。此時,汪雯一切都明白了,媽媽為了她費盡了苦心。為了媽媽有個幸福的婚姻,她與顏強商量,決定由顏強爸爸上她家應聘“爸爸”。同樣為了孩子,顏強爸爸答應了前往應聘,這樣就有了今天那一幕。汪雯呢,通過對“打工爸爸”的考察,覺得他的確很好,于是要“聘”媽媽給顏強過生日。

面對女兒這份特殊的“禮物”,媽媽熱淚盈眶,一把將汪雯摟在懷里,說:“雯雯,媽答應你!” ■

(責編:小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