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

楊志科

一腳踏進臘月就是鬧哄哄的一派過年氣氛。該買的東西都買了,澡不能不洗。臘月二十六這天我和妻子去鎮上清清泉澡堂洗澡。走到后賣票的問:“怎么洗?有大間,有夫妻雙人間。”我望了一眼妻子,妻子沒吭聲。我就說夫妻雙人間。我買了票,妻子也沒有反對,跟著我進了洗澡間。在這之前,我們偶爾也洗過一兩回雙人澡,感覺挺好的,就是錢有點貴。這天洗著洗著我突發奇想,笑著對妻子說:“讓咱爹咱娘也洗上一回雙人澡。爹今年86歲了,娘也76歲了,都是有今年沒明年了。老人們一輩子都很少洗澡,就是洗也從來沒有洗過雙人澡。”妻子笑著說:“你真會想,真是個大孝子。洗上一回很好,讓老人們也體驗體驗,就看能不能叫去。”

這天晚飯后,四個人坐在熱炕上看電視,妻子說:“下午我倆去洗澡了。”娘說洗洗好。爹說洗個澡人感覺就輕松了。妻子又說:“那水真好,熱熱的,暖氣也放著,環境好得很。”娘說:“冬天人怕冷,不暖和就感冒了。”娘順便又問,“你和誰一塊兒去的?誰給誰搓的?”妻子笑著說:“沒有叫其他人,跟你兒子一塊兒去的,一塊兒洗的。”娘聽了笑了一下沒吭聲。接著我對爹說:“剛才咱們看了天氣預報,明天是晴天。爹,你和我娘也去洗洗吧,一年到頭了。”爹說:“一冬了都想洗哩,就是沒人去,明天就看街道有沒有人去,得叫個伴兒。”

第二天吃畢早飯,我就催爹和娘去洗澡。娘拿著毛巾香皂去叫明權他娘,一會兒一個人回來了,說明權他娘感冒了不去。爹也拿著毛巾香皂去叫剛剛他爹,一會兒也一個人回來了,說剛剛他爹11月到寶雞去,在兒子單位洗過了。爹和娘又去叫了幾個人,結果一個伴兒也沒有叫下。我和妻子暗笑,他們當然叫不下。我和妻子早與爹和娘要叫的人串通好了。他們誰也不去,都支持我們讓爹和娘洗雙人澡。沒有叫下伴兒,娘說:“不洗了。不洗澡誰還能把我擋在年這邊。”爹也說沒有人去他也不洗了。這時妻子給我使眼色。我趕緊說:“爹,我帶你去。”妻子也說:“娘,我帶你去。”爹問:“你們不是昨天才洗過嗎?”我說:“我們不洗,陪你和我娘去。”不容老人們再說,妻子推出了電動車讓娘坐上。我也推出了大嘉陵讓爹坐上。兩輛車快速地向鎮上跑去。

半路上我故意停下車與人說了幾句話,讓妻子和娘走在了前邊。我和爹到了后,妻子買了雙人間的澡票領著娘已經進去了。娘進去后妻子讓娘別關門,說還有人。妻子出來看見我和爹,悄聲對我說:“娘已經進去了,南邊三號間。”我趕緊領著爹走到南邊三號間讓爹進去洗,爹推開門進去了。誰知爹剛進去,我才轉身還沒有走哩,爹又急急跑了出來。我問:“怎么又出來了?”爹生氣地說:“你把我往哪兒引?這是女洗澡間,里邊有個女人在洗哩。你讓我進去,幸虧人家沒有看見,不然的話非挨罵不可。”我笑著說:“不會罵的。那女人不是別人,是我娘。”但是不管我怎么說,爹就是不進去,非讓我把他領到男洗澡間不可。我急了,說:“給你和我娘買的就是雙人間的票,你不去,我娘一個人洗沒有人搓澡,我娘等著你哩。”可是我說我的,爹就是不去。一時間我也沒有了辦法。這時妻子走了過來,笑著說:“爹,你不進去我娘沒有人搓澡是小事,洗澡間地上很滑,我娘時不時還有頭暈的毛病,萬一滑倒在里邊,暈倒在里邊,誰照應呢?”妻子這么一說,爹像聽話的孩子一樣二話不說急急走了進去,洗澡間的門在他身后咣啷一聲關上了。

我直夸妻子實在是高,三言兩語就把爹說服了。妻子笑著說:“不是我高,是咱爹關心咱娘。”

我和妻子在院子里等著。半小時后爹和娘洗畢出來了,我問洗得怎么樣。娘沒有吭聲,爹笑著說:“好得很,好得很。” ■

(責編:錦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