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統身后的幽靈寫手

楊晴川

西方政要，特別是美國總統，似乎口才都不錯。他們但凡公開演講，總是口若懸河，妙語連珠。其中的一些著名章句，還被當做經典名言流傳。事實上，這種“口才”并不完全是個人成就，而更多的是集體創作的結果。

英國首相雇用美國“西翼寫手”

在英國政壇，首相布朗顯然稱不上口齒伶俐。批評者說他的講話冗長乏味，似不全是污蔑。但2009年3月，布朗在訪美期間卻忽然變得“伶牙俐齒”，令人刮目相看。特別是他在美國國會參、眾兩院聯席會議上發表的演講，贏得了在場議員19次集體起立鼓掌，美國總統奧巴馬也親自致電祝賀。美國評論人士認為，布朗的講話不僅激情澎湃，而且在論及全球經濟形勢時切中要害，頗具感染力。

但是，當時美國大多數人并不知道，布朗變“名嘴”，并不是因為他的口才發生了“質變”，而是因為他雇用了由一批前白宮寫手組成的專業撰稿公司替他的講稿潤色，代價是7085美元。

白宮寫手任職時為總統效力，離職后繼續利用這一專長替人代筆，并把生意做到了國外。白宮寫手并非只是文章寫得好，他們還能為講話者“量體裁衣”，能使原本平凡的講話經過他們的加工潤色變得出彩。

熟悉美劇的人都該知道，“西翼”這個詞在美國語境中指的就是“白宮西翼”，是總統班子的辦公地點。為布朗撰稿的這群寫手選擇這個詞作為公司名稱，無疑是受到了同名熱門美劇的影響。

“西翼寫手”報美國司法部備案的文件顯示：2009年3月4日，該公司曾為布朗有償“編輯宣傳材料”，特別是為他在國會發表的演講提出修改建議。

2008年3月，“西翼寫手”曾以9810.5美元的價格為布朗修改了一篇講稿。3周后，布朗訪美時在波士頓肯尼迪圖書館發表演講，敦促美歐聯手打擊全球恐怖勢力。

上述文件還顯示，布朗是這家公司的老客戶。自當上財政大臣起，布朗在歷次訪美時都求助于“西翼寫手”為其量身打造專門面向美國公眾的言論，包括在紐約聯邦儲備銀行、聯合國和美國外交學會發表的演講，以及在《華盛頓郵報》等媒體上發表的署名文章。迄今為止，布朗付給這家公司的費用累計已超過4萬美元。

布朗一事曝光后，“西翼寫手”拒絕評論，并稱其客戶有一個共同點——“希望為自己保密”。根據媒體打探到的消息，該公司的已知客戶還包括約旦王室和挪威外交部。

據了解，“西翼寫手”是由一群民主黨筆桿子組成的，成員包括曾參與撰寫美國前總統克林頓1995年北愛爾蘭演講講稿的文卡·拉弗勒、克林頓時代的白宮助手保羅·奧祖拉克和另一位克林頓前撰稿人杰夫·謝索爾。

肯尼迪身后的“白宮幽靈”

白宮設置專人為總統撰寫講稿始于20世紀20年代。首位白宮寫手是賈德森·韋利弗，他為沃倫·哈丁總統寫稿。當時的頭銜是“文學書記官”。美國的白宮寫手們把他尊為祖師爺，并將他們的聯誼組織命名為“賈德森·韋利弗學會”。

《美國新聞與世界報道》的副主編羅伯特·施萊辛格每年都要陪父親小阿瑟·施萊辛格——約翰·肯尼迪總統的撰稿人——參加該學會的活動，并從中了解到了白宮寫手的許多內幕。羅伯特·施萊辛格還專門為此寫了一本書——《白宮幽靈》。書起這個名字是因為一代代白宮寫手都是在幕后工作的，鮮為人知，但經過他們潤色的一些講稿經總統演講后卻流傳后世?？梢哉f，他們幫助塑造了美國歷代總統的形象，但在世人面前他們又是隱身的，像是白宮的幽靈。

約翰·肯尼迪是公認的美國歷史上最擅長演講的總統之一，而他的撰稿人、他最親密的顧問和高級助手特德·索倫森功不可沒。1960年，年輕氣盛的肯尼迪當選為總統，索倫森立即開始起草總統的就職演說?？夏岬系囊笫牵罕M量簡短，有前瞻性，要能體現他的勝選所代表的“變革”形象。

1960年的感恩節，索倫森在他的副手邁爾·費爾德曼家中一邊吃飯一邊商量著寫出初稿。在接下來的一個半月，索倫森想盡辦法為講稿潤色。12月23日，他向10位民主黨要員發信征求意見，包括民主黨前總統候選人史蒂文森、經濟學家加爾布雷斯和三名未來的肯尼迪政府內閣部長等。

這份精心打造的講稿后來經過肯尼迪的演說而獲得巨大成功，成為西方歷代演說中的名篇?？夏岬弦虼嗣暣笳?。入主白宮后，肯尼迪和索倫森延續了這種講稿撰寫模式：先由肯尼迪想出一個主題，然后表明希望得出何種結論，之后再由白宮寫作班子具體撰寫。演講時間不超過30分鐘。這幾乎成為日后美國歷屆總統講稿撰寫的固定流程，一直沿用至今。

奧巴馬背后的青年才俊

美國現任總統奧巴馬的文采與口才為世人所公認。他的演講不僅氣勢宏大，而且富有朝氣。這與他大膽啟用青年才俊充當“文膽”有直接關系。

奧巴馬的白宮寫作班子有十多人，核心人物卻是兩個剛出校門沒幾年的小伙子。

其中一位是生于1981年的首席撰稿人喬恩·費夫洛。奧巴馬在2008年競選過程中的每一次重要演講都是由他執筆的，2009年1月20日奧巴馬的就職演說也是出自他的手筆。這使他成為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總統就職演說撰稿人。

為了寫好奧巴馬的就職演講稿，費夫洛從2008年11月奧巴馬勝選起，就開始每天借助濃咖啡和紅牛飲料的刺激，花16個小時坐在電腦前，仔細研究歷屆總統的就職演講。

自2004年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開始，費夫洛就一直追隨著奧巴馬。他受到重用的原因不僅是文才出眾（奧巴馬的經典口號“是的，我們能做到”就是他的創意），而且他十分用功。他不但熟記奧巴馬在民主黨大會上的演說，而且據說連奧巴馬的自傳《我父親的夢想》他都隨身攜閱。為了琢磨奧巴馬的思想和語言，他幾乎不離奧巴馬左右。由于在白宮的顯赫地位，費夫洛當選了《時代》雜志評選的“百名最有影響力的人物”。

奧巴馬的另一位重要寫手是費夫洛的副手、目前白宮唯一的外交政策演講撰稿人本·羅茲。他30歲剛過，2002年從紐約大學拿到碩士文憑，專業是小說寫作。

作為外交政策寫手，羅茲不僅要揣摩奧巴馬的講話習慣和語音語調，而且還要熟知外交事務。他是目前白宮寫手中唯一身兼外交顧問的人，而且經常列席白宮國家安全會議。奧巴馬就任以來的每一篇引起世界關注的外交政策講話稿，都出自他的手筆。

羅茲寫的講稿恰如其分地反映了奧巴馬的個人風格和外交理念，因此受到白宮團隊的充分肯定。在2009年4月奧巴馬結束訪歐后的返航途中，奧巴馬和他的團隊一起為羅茲鼓掌，感謝他為此次訪問成功所作的貢獻。

寫手命運因人而異

如今，白宮寫作班子通常與白宮研究部門一起辦公，主要任務除了為總統起草演講稿外，還包括起草總統致國會的郵件、總統公告、行政命令、總統致白宮訪客的問候語、新聞發布會開幕詞及其他公開聲明和文件。

實際上，美國開國之初并沒有專門的白宮寫手。開國總統喬治·華盛頓經常和托馬斯·杰斐遜、詹姆斯·麥迪遜、亞歷山大·漢密爾頓等政府高官商量如何撰寫講稿。安德魯·杰克遜總統的講稿是由他的總檢察長起草的。

亞伯拉罕·林肯則自己寫稿，《葛底斯堡演說》和《解放黑奴宣言》等名篇，都出自他個人的手筆。

20世紀上半葉的美國總統們喜歡請專業人士代筆。富蘭克林·羅斯?？偨y聘請劇作家羅伯特·舍伍德為其捉刀，德威特·艾森豪威爾的寫手是記者埃米特·休斯，約翰·肯尼迪的主要寫手是他的法律顧問索倫森和歷史學家小阿瑟·施萊辛格，羅納德·里根總統的寫手是女作家佩吉·努南。

白宮寫手的命運也是因人而異的。一些人在離開白宮后事業有成。比如，有人后來成了美國電影協會主席，有人成為《紐約時報》專欄作家，有人成了有影響力的作家。

這些白宮寫手中，有的能直接向總統提供政策建議，并可能影響政府決策，另一些則是完全沒有政策影響力的“寫作匠”。

（齊愛琴摘自《環球》2009年第2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