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蒲

香蒲，俗名蒲草，葉青綠而修長，根粗壯而發紅，因葉片蘊含清香而得名，它和荷藕、蘆葦一起撐起了我可愛的家鄉——揚州寶應水蕩地區的綠色世界。

萬物復蘇的春天，麗日和煦，春風蕩漾，蒲灘上萬筍排芽，香蒲吐出淡黃色的嫩芽尖，遠遠望去，無垠的蒲田像塊綴滿了無數星黃之光的巨大寶石，璀璨耀眼。谷雨以后，蒲芽由淡黃漸轉淺綠，每一棵香蒲中抽出來的新葉尖鑲上—道乳白色的玉邊兒，隨風搖曳。此時，遙看蒲灘，酷似一張嫩綠色繡滿無數乳白曲線的地毯，美不勝收。更為可貴的是它所散發出的獨特的蒲香，清香馥郁，沁人肺腑。記得小時候，常在這樣的季節到蒲田里，拾田螵，張鰍魚;有時，還采一些蒲心菜回家——當然是不影響香蒲的生長，專采田邊的。說起蒲心菜，還真是一道美味的菜，選的是肥嫩的蒲芯根兒，顏色乳白微黃水靈靈的，炒出來的味極具水鮮味，香嫩爽口。

入夏后，香蒲生長進入旺盛期，蒲田已成一片蒲林，瀚如綠海。伴隨著水仙花等水生野藻的清香，香蒲滲溢出濃郁的芬芳更加香氣襲人。傍晚，還可采—些水仙花回家炒菜——食莖。

芒種過后，香蒲就分出雌雄。雌蒲葉多而寬碩;雄蒲葉少而狹窄，中間還抽出蒲亭，孕出蒲花、蒲黃。在一根蒲亭上，頂端為黃，黃下是花，各有十多公分長。蒲花呈紅色，蒲黃為黃色，隨著逐漸成熟，顏色由淺入深。這紅花、黃粉映襯著綠色的蒲林，極為美麗，就像在天賜的大綠海里點起了無數枝紅蠟燭，閃出耀眼的金光。

秋季，大自然擺弄得蒲田里顏色由墨綠色漸轉為絳黃色，直至淺褐色。這時香蒲散發出的香味也由春夏的清香轉為濃香，其香味類似檀木，使人迷戀陶醉。

過了寒露，香蒲臨刀收割。割蒲是很有講究的，割淺了，浪費蒲葉，割深了，會“傷刀”，影響下年生長。規范的割法叫“齊苞斬葉”。人們總是習慣地拖船割蒲，遇上淺水蒲灘，還得下水割。下水割蒲常有意外收獲，或能砍到黑魚，或能在蒲稽上抓到螃蟹呢。

割蒲的人預先在蒲田邊，把蒲折成一道道架子——蒲架子，割下來的蒲，平鋪在蒲架子上。曬干捆束后，再摞成個個蒲摞子。個個高聳的蒲摞像一座座小山，遍布村莊四周和圩垛。冬天，蒲灘的水退了，正是割蒲稽子的季節。

香蒲全身是寶，它帶給人們的不僅僅是美麗，更為可貴的是其經濟價值。先從雄蒲說起，首先是蒲黃，它是名貴的中草藥材和制作顏料的資源。蒲黃的采集必須適時，采早了粉末少而粗，采遲了會因蒲黃自然飛揚凋落而一無所獲。蒲田里雄蒲較少，蒲黃的生長期短暫，每到蒲黃收獲期，水鄉人爭先恐后地撐船到蒲田里抹蒲黃，個個帶著只小笆斗，口面上系著一根布帶子掛在頸上，抬頭眺望，看到一株蒲黃就如獲至寶，喜滋滋地往小笆斗里抹。回家后，攤在大匾里或蒲席上曬干、篩凈，到供銷社出售。蒲黃價格昂貴，在我讀中學時，便抽出時間抹幾天蒲黃，一學期的零用錢也就不愁了。再就是蒲花——蒲棒頭，夏至前采擷的蒲花叫“梅棒頭”，只有筆桿那么粗，燃燒起來是驅蚊滅蟲的好材料。水鄉蚊蟲甚多，“梅棒頭”曾經伴隨水鄉人度過無數個炎熱的夏天。過了小暑，就是打蒲花的季節了。打蒲花，以伏花——暑伏天采擷的為最佳。它是造紙的好原料，花絨細而白，蓬松柔軟，也是灌裝枕芯、座墊、靠背等用品的上好材料。供銷社收購，源源不斷運往全國各地。再次是蒲亭，除去已被掐掉的蒲花段外，每枝蒲亭仍有一米五左右，實心，剝去邊葉曬干后出售，價格較高，除用于造緲卜，還是制造隔音材料的原料。光是蒲黃、蒲花、蒲亭帶給人們的經濟收入就不菲。

編織蒲包、蒲片曾是水鄉人家傳統的家庭副業，也是主要經濟收入之一。蒲包，具有透氣、吸水、保濕的功能，很早就被用于包裝水果、中藥材，尤其是包裝螃蟹為最佳，直至現在還沿用。再說蒲席，也同樣用于包裝，一般是搪在木箱內，它還用于植物培育時的苫蓋和保濕，簡易屋面的內襯等。用夏季收下來的青蒲織成的蒲席還可作床上的睡席，柔軟清香，平滑舒適。同樣做成的青蒲扇，清香，美觀，實用。

還有不少編織蒲蓿專業戶，用蒲稽打成蒲合，供人們作冬天床上的鋪墊，既柔軟，又保溫、吸濕，用蒲稽編成的蒲團、蒲墊、飯焐子，都是很適用的日常生活用品。

香蒲的根系連結成的蒲蕻，能改良土壤、滅蟲祛堿。種植荷藕的田塊時間長了，士壤就會僵化，還會生地蛆——一種水生害蟲。地蛆是荷藕的大敵，使荷藕的產量和品質下降。人們利用香蒲進行輪作，把衰敗了的藕田栽上蒲秩，三年即成蒲林，四五年后再翻作種藕，就成了新藕田。新藕田的荷藕雪白，鮮嫩，肥大。當然，老蒲灘也要輪作，不然同樣會影響香蒲的產量和品質，如此循環往復，香蒲和荷藕相得益彰，兩者“共贏”。大自然經人工調彈，不斷奏響它的平衡之曲。

香蒲雖屬草，卻是全身寶。它給人們創造的環保型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確實很多。可惜，由于諸多原因現在香蒲已很少了，成片的蒲林則更少了，在大力倡導人與自然和諧的今天，人們更加依戀從前的香蒲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