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

父親出生在書香門第的家庭。文革前，祖父黃杞是仙游榜頭壩下一個學校的校長，對《論語》、五體書法頗有研究。父親有五個兄弟，后來父親考入仙游師范，讀書勤奮，成績優異，常受學校表彰。父親師范一畢業，就被分配到莆田常太、外坑、秋蘆、南壇等山區教書。

父親在南壇教書的時候，母親正好在學校讀書。在校時父親和母親就開始暗戀，因上教學條件有限，母親小學畢業后就在家幫祖父母干農活。父親和母親經雙方父母同意正式結婚，但因為莆田祖父母只抱養了一個女兒，父親便成了過門女婿。父親仍在學校教書，還先后被評為縣先進教育工作者、優秀教師等榮譽稱號。上世紀六十年代，社會上掀起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文化大革命，仙游的祖父劃為右派下放，父親也受牽連，祖父和父親丟了鐵飯碗。后來仙游祖父一家人被迫移民到三明明溪一個深山密林里開荒種地，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在莆田教書的父親也下放跟母親種地。當時母親已生育了三個孩子，母親任大隊婦女會主任，常和父親鬧矛盾。村里的造反派也找上門，要母親與父親劃清界線。我5歲時父親和母親常吵架，父親被迫出走，后來去明溪跟仙游祖父母一家生活。

我們三姐弟中父親最疼愛大姐，父親離家時要帶走大姐，母親不肯。母親說要帶就帶小的，大的我要留下幫忙。父親說我自身難保帶小的干嗎?結果父親孤身離家，我們三姐弟全靠母親一個人撫養長大。我6歲時母親帶我去明溪見父親。當時父親說話已瘋瘋癲癲，穿著破爛的衣服，還戴著一頂像新四軍戴的灰軍帽，帽前沿還繡著一顆紅五星。我和母親在明溪呆了有一年時間，但因莆田祖父母年事已高，兩個姐姐還在讀書，家書一封連一封催我們回去，我們只好回了莆田。但父親一直不肯回莆田。記得有一次回到了莆田，父親又是那樣說話瘋瘋癲癲地，常和母親吵鬧，不久又返回了明溪。

上世紀六十年代的三明明溪花園村處在深山密林中，三里一戶五里一村。記得當時仙游祖父一家七八個人都住在兩間草棚里，要是遇到下雨天，草棚漏水，一家人只能圍在一起，上面蓋著一張油布。雨水順著油布邊沿流到盆里，一個晚上要倒幾次水。那個艱難的歲月里，父親和祖父一家人就這樣生活著。后來父親又在明溪當了民辦教師，不久因得罪了一個村干部被辭退，父親只得像乞丐一樣依賴二叔、三叔、四叔幾個兄弟生活。1983年，仙游祖父平反，祖父和二叔回到仙游生活。祖父政策得到落實，但因年事已高，退休在家養老。父親仍在明溪跟三叔、四叔一起生活。父親因一些相關材料失落，再加上神經失常，政策沒有落實，只能靠政府一個月發放45元的社會低保生活。2004年4月20日，父親在明溪病逝，終年70歲。

父親臨終時，我們三個姐弟都不在身邊。三叔來電，我和二姐急忙趕過去，但因路途遙遠最終沒有看上父親最后一眼，給我們留下一輩子的遺憾。唉，我們假如早幾天趕過去把父親接回莆田就好了……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