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回憶當晚餐

網上一首流行歌曲里有這樣一句歌詞:……把回憶當晚餐……我不懂音樂，聽不出來這首歌究竟是不是唱得字正腔圓，不過，聽的時候卻覺得這倒是一個十分有趣的命題。的確，回憶有酸甜苦辣，拌在一起確實是一頓頓不錯的晚餐，可是，我卻一直在想，回憶究竟是什么呢?究竟什么樣的回憶才能夠真正當晚餐呢?我們真的能夠把回憶一口一口吃下去嗎?回憶中的幸福、悲哀、無奈和辛酸究竟怎么樣才能下咽呢?吃下去的回憶就一定能銘記在心，永世難忘嗎?

回憶是對過去往事的一種記憶，對有些人來說，過去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就像音樂劇《貓》中的那只老貓，Elaine Paige扮演的這位老貓在舞臺上深情地唱出了我們對過去的留戀，她這樣唱道:回憶，當我獨自在月光里，我的笑只在往昔，那時多么美麗，回憶當時才知快樂是什么含義，讓回憶重新降臨。年老色衰，青春一去不復返，昨天才顯得如此美麗，可是，今天就要變成昨天，如果總是沉浸在這樣的回憶中，我們又怎樣對待明天呢?這樣的回憶是越吃越有味道，還是越吃越絕望呢?

回憶真的就跟現實生活中發生過的事情一模一樣嗎?回憶究竟有多少是真實的呢?留著兩撇翹翹胡子的抽象派畫家達利曾經畫過一幅關于記憶的畫，在這幅畫里，變形的時鐘掛在樹枝上，流淌在桌子上，放肆地躺在變形的怪物上……我們對自己的記憶能夠相信多少呢?誰能保證時間不會變形?誰能保證我們的記憶就是千真萬確的呢?哪些是真的記憶，哪些又是假的記憶呢?達利對我們人類的記憶做出過這樣的評價，他說:真假記憶的區別其實同真假珠寶的區別一樣，越是假的看上去卻越像是真的，越是假的看上去卻越光彩奪目。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們吃下去的回憶會讓我們消化不良嗎?吃了一肚子假貨，我們高興也罷，悲傷也罷，這一切又值得嗎?是不是還要把假的吐出來，重新再吃一次呢?誰又來監督我們怎樣吃自己的回憶呢?

回憶過去，回憶往事，這是我們人類的本能，沒有人能說自己不回憶過去，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們沒有學會如何去忘記。或者說我們的記憶是有選擇的記憶，我們的回憶也是有選擇的回憶，大概我們每個人都愿意把回憶中的美好留下，真的假的也就只有我們自己心知肚明了。我們永遠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回憶都當成晚餐，即便我們的

回憶像照相機一樣精確無誤……

如果回憶一定要當晚餐來吃的話，我不由得又想起了美國60年代的一部電影《猜一猜誰來吃晚餐》。我們是不是也應該猜一猜，究竟什么樣的回憶才能夠吃得下去?白人和黑人在回憶這段往事的時候，他們能夠吃得下去嗎?這種種族歧視的問題并不僅僅只限于黑人和白人之間，只要是有人群的地方，就會有各種各樣的歧視。一位白人姑娘找了一位黑人女婿，在今天已經不算什么新聞了，可是別忘了在不遠的過去，馬丁·路德·金還為了一個共同的夢想“真正的平等自由”而死在仇恨的槍下。今天，這樣的回憶究竟是酸、是甜、是苦、還是辣呢?我們真正實現了平等自由嗎?人們的觀念真的會因為一部電影的回憶而改變嗎?如果我們是那個來吃晚餐的人，我們的回憶又是什么樣的呢?

達·芬奇在畫《最后的晚餐》時，我不知道他是否也想過這個問題，耶穌究竟是怎樣吃下這最后的晚餐的?猶大的一個親吻出賣了耶穌，那么他的回憶究竟是什么樣的呢?如果偉大的畫家能夠畫出人物的內心的話，那么我們從耶穌臉上又能看到什么?如果面對背叛，我們的回憶又會是什么樣的呢?圣人或許會心平氣和地吃下這頓晚餐，從從容容走上十字架，可是我們凡夫俗子能夠寬恕背叛，寬恕罪惡嗎?

英國作家Aldous Huxley說過這樣的一句話:Every man’s memory is his private literature.或許我們永遠也都無法知道別人都是怎樣把自己的回憶吃下去的，我們只能面對自己的酸甜苦辣。如果我們的回憶是一本書的話，那么也只有我們自己才能讀懂這本書。如果我們的回憶是一盤沙拉的話，也只有我們自己才知道怎么樣能吃下去。在我們準備津津有味地吃自己回憶的時候，每個人可能都想多吃點那些美味的幸福回憶，那么擁有什么樣的回憶才是幸福的回憶呢?幸福又是什么?

17世紀法國的一位思想家拉羅什·福科說過:“幸福在于趣味，而不在于事物。我們幸福在于我們擁有自己的所愛，而不在于擁有其他人覺得可愛的東西。”我想，幸福的回憶也是一樣的道理，必須是自己所愛，自己獨特的回憶吃起來才會津津有味，才會與眾不同，口有余香。

不管怎么說，我都十分慶幸我們人類還擁有回憶，還擁有過去。人類的歷史就是我們共同的回憶，盡管我們的歷史有過許許多多并不光彩的片斷，對這樣的回憶，我想還是保存在內心深處，保存在腦海深處，永不遺忘，細細回味就是了，不吃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