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門小鎮

史蒂弗.伯吉斯

意大利一座山間小鎮眼看就要走入歷史，為世人所遺忘，它該如何重現生機呢?

山城瓦洛里亞(Valloria)坐落在北意大利旅游勝地里維埃拉(Riviera)區的西端，位于地中海環抱之中，與法國近在咫尺，近10年興起的現代旅游風潮，未曾侵擾小城旖旎的田園風光。

然而，瓦洛里亞和大多數小鎮面臨同樣困境，年輕人不斷外流；安杰洛·巴萊斯特拉就是其中之一。他離開瓦洛里亞到大城市找工作，最終落腳米蘭，從事廣告業。

家鄉的親人一直是他心之所系，但很快地，他越來越害怕周末返家探望母親。他說：“回家今我心碎，村子里曾經有數百位居民，現在只剩下30位年邁的老人獨守家園，這里沒有商店，甚至可說一無所有；一切事物若不是已然破敗，就是搖搖欲墜。老教堂的屋頂，傳統的橄欖磨坊和街道，無一例外。”

如是場景，并非只在瓦洛里亞上演。附近的青翠山嶺散落著許多古老村落，狹窄的街道、石頭砌成的房屋等中世紀遺跡，俯拾皆是。當觀光業已漸成新經濟命脈，這些小鎮還在苦苦掙扎，設法尋找自己的立足點。巴萊斯特拉對此憂心忡忡：“我想，我們的歷史將會逐漸消失。”于是他決定運用自己的廣告特長，挽救故鄉。

小鎮重生心門大開

1991年，巴萊斯特拉和幾位老同學組成一個小團體，并以鎮上最富特色的景觀為名，稱作“三泉會”。三泉會的目標是籌措資金，修繕鎮上的基礎設施，并建立一座小型博物館，而他們的第一波計劃，就是舉辦一場盛大的夏日派對。

活動以“瓦洛里亞，夏日狂熱”為口號，于1992年7月舉行，結果一炮而紅，場面熱鬧非凡。

接下來，“三泉會”有了更大、更棒的點子，他們以“瓦洛里亞，心門為你開”之類的語匯來行銷這場夏日派對，借此展現小鎮的熱情好客。然而，正如巴萊斯特拉的回憶：“大多數老房子空空蕩蕩，不然就是權充倉庫。”所以他們決定下一步不僅要敞開大門，還要把一扇一扇的門交到藝術家手中。換言之，要把小鎮變成一座露天藝廊。

至此，瓦洛里亞以意大利的“畫門小鎮”之姿重獲新生。村莊彩繪是意大利的傳統，甚至有屬于自己的團體“意大利鄉村繪畫協會”。但大多數村莊的裝飾都會設定主題，瓦洛里亞卻另辟蹊徑，給畫家完全自由的創作空間。

第一波畫門活動排定于1994年7月的第一個周末展開。巴萊斯特拉說：“起初，這項活動只是口耳相傳，我們邀請本地的藝術家參與，也從米蘭和杜林找人來，因為那里有很多出身瓦洛里亞的人。”

頭一年，共計18扇門披上彩繪，從馬賽羅·波諾米的《圣母與圣嬰》，到羅薩里奧·庫爾修的錯視畫——一把紅色椅子，懸浮在鋪著白色地磚的屋內——風格各具。專業插畫家馬可·斯庫托的創作中，有個男人模仿《歡樂滿人間》女主角瑪麗·波萍的招牌動作：一手夾著把雨傘，一手提著打氣筒。

另外一幅廣受當地人喜愛的畫作則出自法布奇歐·里卡迪之手。這位來自杜林的藝術家描繪一名吃驚的修女，手捂著嘴巴，正透過門上的窗向外張望。在她眼前，真正的窗臺上，畫了兩條正在交尾的蜥蜴。里卡迪的畫作捕捉到的是趣味與自由的氣息，正是這股氛圍，吸引了瑞士、德國、愛爾蘭以及美國等地的畫家前來。消息一在藝術家的圈子里傳開，想到瓦洛里亞作畫的詢問紛至沓來。

迄今為止，共有122扇門粉墨登場。可供作畫的門十分有限，所剩無幾，每年能夠提供的數量不超過六七扇。巴萊斯特拉正在發愁：“去年夏天，我們接到30件申請案，不得不婉拒許多人。”

7月畫門8月盛宴

曾在佛羅倫薩習畫的畫家亞歷山卓·普波說：“所有人都是免費作畫，但能參與這座美麗古城的新生計劃，是莫大的榮耀。”

米凱琳·克羅托更是遠從美國新罕布什爾州而來。當她在網絡上發現瓦洛里亞的畫門活動，便設法和巴萊斯特拉取得聯系，并且收到邀請。“我在瓦洛里亞的經歷太奇特了，”她說，“作畫的時候，村民會圍在一旁觀看，尤其是小孩子。”

克羅托的畫作《祈求和平的折紙》，特色在于紙鶴。“我在這里度過一段美好的時光。一年后，我和親朋好友結伴重游此地。”舊地重游時，克羅托大感驚喜。她回憶道：“我的門已經成為互動性的作品。其他人也在門上繪制紙鶴，并且署名為記。”

除了7月的畫門藝術節，瓦洛里亞還有一項夏季活動名聞遐邇：一年一度的8月盛宴。“所有食物都是由當地人親自烹煮，年輕人充當侍者，整晚在山間小徑、橄欖樹下穿梭，為成千的游客提供服務。菜單上所見皆是本地傳統美食，連葡萄酒和烈酒也是山谷里的小酒廠所生產。”瑪麗亞·比托里尼如此說道。她原本是和巴萊斯特拉一起從事廣告業的同事，現在也投身小鎮的公關宣傳。

從某種角度來看，瓦洛里亞幾乎毫無改變。這里依然是安寂的小鎮，曾經從數百滑落至只剩30的長駐入口，如今仍在40左右徘徊。但這只是表象，許多昔日的居民已買下或翻新夏季住宅，并出租給游客，部分游客甚至買下了自己的避暑別墅。如今，瓦洛里亞有4家提供住宿和早餐的旅館。“三泉”一位成員更放下原本修水管的工作，改開餐廳，店名就叫“風味之門”。而且生意興隆。

“20世紀年代末，我在自家門上作畫時，村子里只剩下30位耄耋老者，”普波說，“對年輕人而言，這里毫無工作機會，不得不離鄉背井。現在，他們終于回流。”

巴萊斯特拉也是小鎮的新居民之一：“我選擇在退休后離開米蘭，返回家鄉。我很開心自己這么做!如今，這里終于成為值得落腳長住的地方。”

(編輯王克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