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悔的青春別樣的敘事——評王凱的長篇小說《全金屬青春》

文/汪守德

讀完空軍青年作家王凱的這部長篇小說《全金屬青春》，竟使我產生由衷的喜悅和贊嘆。沿著小說所鋪筑的歲月留痕般的路徑，我仿佛也返回了遙遠的青春。在我的印象中，曾有很多文學作品描寫軍校生活，然而寫得如此妙趣橫生、引人入勝，如此具有獨特風格和文學意味的卻并不多見。和很多人一樣，王凱也有如夢似幻、滋味備嘗的軍校生活，相信他在離開軍校的日子，會禁不住時常回眸軍校度過的時光，并且在心中產生百般懷想千般感慨，一些意緒會因沉淀而發酵，酒一樣地陶醉著他、沖撞著他，于是激情之神乘著思想與才情的羽翼飛翔，便有了這部響徹金屬般音色與韻律，充滿鮮明創作個性的小說漂亮問世。

小說以新學員韋佳節的視角展開敘事，敘述的主體是某軍校七位學員為期四年的學習生活。在王凱的筆下，這些懷揣熱情與夢想而又有些懵懂的學子們，一踏進軍校的大門，便在這迥異于地方院校的文化、心理與環境中，按照異乎尋常的節律迅速開始了兵之初的綠色青春期。雖然在他們青春的軀體里包裹著的是一顆顆純真、好奇、迷惘而又躁動的靈魂，但他們注定要像金屬的毛坯一樣經受著無情的熔鑄和鍛打。操場、課堂、宿舍，仿佛構成一個閉合的空間，使之必須在其中接受直線加方塊式的軍隊鐵律全天候地規范與約束。面對新訓班長趙鐵花魔鬼般的作風，以及種種有形無形或無處不在的戒律，都使他們從氣血豐盈的肉體到敏感脆弱的內心，無時無刻不感受和體驗到屬于軍校特有的堅硬與無情，無時無刻不迸發出人物心靈碰撞的聲響。只有宿舍夜談、吟詠詩詞、收發信函、外出逛街、寒暑假期等等，才有可能為他們提供相對松弛一些的表達自我的心靈空間，常也是風生水起故事連連。然而隨著一個個冬去春來，正是在嚴格的紀律與青春心理的交織與碰撞中，他們完成的不僅僅是軍事專業知識的學習，更是精神的洗禮與蛻變，從而在跌跌撞撞中走向成熟。作品如同青春的調色板，準確地描繪出了年輕的主人公們隱秘的內心世界和多樣的性格特征，描繪出了軍校生活耐人尋味的明暗基調和絢麗色彩。

王凱顯然既善于把故事敘述得生動有趣，又善于按生活的邏輯突進人物性格的深處，使小說埋伏著許多令人意想不到的奇異景致，伴隨閱讀的常常是感悟生活的清澈和會心一笑的快樂。那些在軍校日常生活中也許是屢見不鮮的平常事，如穆欣用手淘廁所，肖明指揮走隊列，任小俊乾陵照相，汪奇的暗戀與表白，以及學員與炊事班、警通連的矛盾與沖突等等，都被作者從青春的心理層面和親歷的角度，進行了富于意蘊的發掘和細致入微的描寫，從而使尋常的軍校生活在小說的描寫中，充滿了敘述的機智和妙味，而顯得跌宕有致、扣人心弦。特別值得贊賞的是，作者把觀察的目光從生活表層潛入，透過一系列反映主人公鮮明青春特征的情節和細節，清晰地勾勒出動態的青春心理版圖。他們雖然同居一室朝夕相伴，但又時刻暗含著比試與競爭的機鋒。無論是隊列、課堂或宿舍里的細小聲氣，還是在班級中職務身份角色的變化，都會引起每個人強烈的心理波動。隨著時日的變遷，相互間的關系發生著變動劇烈的演化，或日益相通或逐漸隔膜，而相通與隔膜又都無不與各自的個性和情趣密切相關。情感與志趣的相同與相異，能使同學由親密至無間，或由隔膜至絕緣。趙鐵花和肖明突然發生的變故，以及馮子君的最后決絕，都是心靈相隔的證例，小說以微妙而沉重的筆墨，寫出了一種蕩人心魄的真實。

由于對軍校生活體驗的深切，又與其拉開了較長的時空距離，王凱的這部小說顯得既切近又空靈，始終在冷峻與溫暖之間、沉穩與俏皮之間、荒誕與有趣之間、理想與現實之間游走。我們從作品中讀到的軍校生活，有矛盾對立也有和諧溫馨，有嚴肅認真也有離譜戲謔。在感受軍旅生活如金屬般堅硬的時候，又能體察到人物內心的柔情；在感覺穿過歲月遭遇無情的時候，又可聽到同氣相求、渴望溫情的喊聲；在承受殘酷、感傷青春的時候，撫慰人心的又是一種富于熱度的友愛與真誠。因而我們隨小說趟過的是一條青春的激流，瞥見的既可能是美麗的浪花，也可能是打濕褲管的泥漿，更可能是從生活底層泛出的濃郁氣息，以及湛藍天空架起的迷人彩虹，這一切都令我們為之心動。

王凱的才氣和靈秀也是顯而易見的。小說以國外電影片名冠以章節，是別具一格的借代與象征，也是形式的意味及內容的隱喻，雖非必定的確指卻平添了文學的張力。作品在推進過程中，十分注重敘述的節奏與文字的繁簡，總是在有意趣處落筆，在無味處止步，頗具匠心又似不經意地把讀者引向預設的風景。小說常常有突發奇想之處，按照語境仿佛信手拈來的俏皮，顯示出作者對語言有一種特別突出的豐富、靈巧、奇特的感覺，以及駕馭語言的自如與靈動。其語言常使用別出心裁的奇異搭配，不僅與主人公們青春的內心的不羈、跳躍與律動十分相合，而且易于造成小說語言的強烈新鮮感，常常使作品活色生香，表現力大為增強。小說在敘述過程中，以語言的有節制夸張，造成冷幽默式的強烈喜劇效果，如同一面鏡子進行著靈魂的鑒照與拷問。而所有這一切，又充分地反映出作者寫作時心底的詩意與率真，從而給人更犀利有力的感覺，直透讀者漠然的靈魂。

作為近年來涌現出來的優秀部隊青年作家，王凱已經引起人們的廣泛關注，長篇小說《全金屬青春》只是他創作的階段性成果，且已預示出一種可堪期待的前景。相信他會同許多嶄露頭角的部隊青年作家一起，在前行的路上堅定而執著地走下去，激情滿懷地肩負和完成這一代部隊作家對于發展繁榮軍事文學的擔當。

（《全金屬青春》/王凱著/解放軍文藝出版社/定價：19.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