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記者 邢玉婧
說起下部隊演出,康虹明顯興奮起來,語調也由輕聲細語變得高亢了些。“現在,基層部隊的條件比以前好太多了。”回憶10年前自己第一次下部隊演出的經歷,2000年被特招入伍的康虹很是感慨。那一年冬天,隨戰友文工團的戰友們一道下部隊慰問演出的康虹可被凍壞了——不僅天冷,演出的禮堂還沒有取暖設備。“簡直像冰庫一樣。”其實,“冰庫”是被加了溫的——十幾個酒精爐圍住了舞臺——戰士們想用這種簡陋但卻是唯一的方式盡可能讓演員們暖和些。而為了看到這場演出,幾個連隊的戰士們甚至走了三四個小時的山路才趕到劇場,所有的戰士都在“冰庫”中安靜等待,一動不動。燃燒的酒精爐其實并未起到加熱作用,可康虹和戰友們還是感到熱血沸騰,“還有什么好說呢?”康虹換上演出裙裝,寒冷或是激動,演唱時聲音顫抖,臺下掌聲一片。

從此,康虹愛上了下部隊演出,“要是哪年沒輪上,會特別失落。”一次演出結束后,得知炊事班的2個戰士因為忙著給大家做飯而看不到演出,康虹和戰友們決定到食堂“加演”。還是個冬天,爐灶上的火燒得正旺,2個戰士列隊向演員們敬禮,康虹看到了他們稚嫩的臉和凍得通紅的雙手。“你們是哪里人?”“報告首長,我是四川地。”其中一個戰士回答。看著自己的這位老鄉戰友,康虹的眼睛霎時有些濕潤,她唱起了家鄉的民歌《槐花幾時開》——“高高山上喲一樹喔槐喲喂,手把欄桿噻望郎來喲喂,娘問女兒啊你望啥子喲喂,我望槐花噻幾時開喲喂……”那天,2個戰士給演員們做了滿滿4桌豐盛的飯菜,戰士的手凍得更紅了,甚至連眼眶都一起紅了起來。
曾在風沙中,康虹教戰士們唱歌,風吹得她幾乎站不穩,沙粒細小卻讓臉龐疼痛,戰士們立如磐石,沙啞的嘶吼般的回應讓康虹重新找到了心靈的重心;曾在烈日下,康虹一首接一首地演唱,只因站在特地為演員們搭建的陰涼下的舞臺上,聽到烈日灼烤下的戰士們給自己熱浪般的掌聲,看到戰士們臉上大滴滾落的汗珠;曾在哨所山頭,康虹的歌聲因為空曠而格外遼遠,一個戰士一只狗,一份堅守的寂寞和一首動情的歌。
回憶和戰士們在一起的經歷,康虹有些出神,“臺上幾分鐘的表演,和戰士們長久的等待是不成比例的。每次下部隊,對我來說都是心靈凈化的過程。”突然,康虹回過神來,“我剛才說的這些還是別寫了吧?我們下部隊演出都是應該的,和戰士們日復一日的堅守比起來,我們吃的苦真算不了什么,刻意強調是不是有些做作?”
是否做作?是否自然?成為康虹常常自問的問題,也成為康虹為人、處世、做音樂的判斷標準。
康虹出生在峨眉山下青衣江畔,漢嘉山水宛如一道彩虹,在康虹的生命中映出了美麗而深刻的投影。淌著融融春色的青衣江水,是康虹兒時美好的夢境,她喜歡守望茫茫煙波里片片白帆撥動晴嵐的美景,更喜歡聆聽江上漁歌、山頂鐘磬伴著款款槳聲的天籟之音。正是這靈秀多情的家鄉山水,鋪就了康虹的音樂人生路。1996年,康虹首次參加全國青年歌手大獎賽,榮獲熒屏獎;第二年,康虹在哈瓦那舉行的第14屆世界青年聯歡節上一展歌喉,榮獲“杰出藝術家獎”。近年來,康虹更是獲得國內外各類音樂獎項——“嗓音有著天然美質、樂感出眾”是幾位導師對康虹的一致認定。
2005年,康虹發行了個人原創專輯《山水為韻》——《怒江大峽谷》,《畫里青衣江》,這便是我《樂山樂水》的家鄉。《我的瀾滄江》畔,《兄弟淳樸 姐妹漂亮》,《相思月夜》,《睡美人》唱起《出海歌》,《慈愛》的《琴聲阿姐》在歌聲中輕和悠揚……專輯中的這10首歌曲,都有著詩一般的名字,將詩意串聯,便是一幅以山水為韻勾勒出的絕美畫卷。沒有刻意追求哪個民族的音樂元素,也找不到絲毫的機械雕琢,即便隨時轉換節拍、改變節奏、離調變調,人們聽到的也總是行云流水般的從容和自然。“靈與肉有一對熠熠生輝的金色翅膀——愛與哥唱。在山間、在真情里自由地飛翔……”這句寫在專輯扉頁的詞句,寄托了康虹心中關于“青山不老,綠水長流”的純美夙愿。

青春·軍營
家鄉的青山碧水賦予康虹靈感和緣分,也讓康虹對家鄉的山水愈發依戀。在康虹看來,山讓人感知雄渾、堅毅和力量;水讓人體會靈性、優美和柔情。因此,怎能不愛這片深厚的大地,又為何不寄情于山水呢?好的音樂可以抵達內心,一位作家無意間聽到康虹的專輯《山水為韻》后,多方打探康虹的地址,給康虹寄來了一封信,信中寫了這樣幾行字:
走出家鄉,走不出家鄉的夢境,
遠離家鄉,離不開家鄉的親人。
春種秋收,情滿大地;
行云流水,風飄征塵。
無論你車馬蕭蕭 功成名就 冠蓋南北,
無論你宴樂聲聲 酒綠燈紅 譽滿乾坤。
故土難忘,親人難忘,
一泓溪流,高臺明鏡;
春秋情重,貧富情重,
一生絕唱,山水清音。
——《走不出家鄉的夢境》
5年過去了,繼《山水為韻》之后,康虹的第二張個人專輯終于即將發行。很多朋友都曾問過康虹,“有的歌手一年發幾張專輯,而你幾年才發一張專輯,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其實,康虹的想法很簡單——“怕自己讓自己失望。”在刷新率明顯蓋過沉淀率的社會大環境下,在“酒香也怕巷子深”的新觀念背后,康虹依然如5年前一樣淡定從容——不想讓自己的音樂充斥商業氣息,不想刻意迎合,更不愿急功近利。“做人、做事、做音樂,統一最美。只有人的本性和音樂的風格融為一體,音樂才能得以流傳。”康虹堅持去做源于生活、能夠“留下來”的音樂作品,“我們一直傳唱的,都是前輩留下的精品,那么,我們的后輩唱什么?我想,即使是出于責任,這也是身為音樂人應該思考的問題。當然,并不是說我的作品就一定能夠流傳,我也沒期望自己‘名垂青史’,我只是想做自己認為該做的事情,我只想積極地,順其自然地做自己認為好的音樂。歌唱本身是情感流露的過程,所謂抒情,其實就是演唱者把自己對歌曲的理解用心聲表現出來。如果演唱者的感情不是自然流露,而是摻雜著其他因素,那么,即使制作包裝得再精美,音樂也擺脫不了做作的痕跡。”康虹的導師曾在畢業紀念冊上寫下這樣的教誨:“樂者,心之動也。聲者,樂之像也。文采節奏,聲之飾也。聽者自有心之從容,多聽自悟是為道也。”康虹始終銘記在心。


歌聲·戰友
在即將發行的新專輯中,康虹特地收錄了幾首凝聚了她個人音樂風格的原創軍旅歌曲。貼近部隊、貼近官兵,是康虹對新專輯的基礎定位。如何創新、如何突破,是康虹在醞釀新專輯的過程中思考最多的問題。其中,還有一首專門獻給女兵的作品。“這首歌不僅反映了現代女兵的風采,也展現了從古至今幾代女軍人的巾幗情懷。”面對現場演唱的要求,康虹欣然接受。而聽著康虹的哼唱,卻讓人感到幾分“意外”——只看歌詞,本以為歌曲的風格應該是輕柔悠揚的,康虹卻用柔美的聲音演繹出一股英姿颯爽、朝氣蓬勃,卻又不乏俏皮明快,在康虹的歌聲中,女兵們火紅的笑臉和跳躍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
新專輯中的每一首歌曲,都經過康虹的精心打磨。康虹一直在強調歌曲的融合度,“每首歌的詞風、曲風和演唱風格,我都想盡量達到渾然天成的效果,想盡量完美。”對音樂作品秉承“唯美”原則的康虹對自己的要求近乎苛刻,每錄制一首歌,都要做大量的前期工作,希望歌聲能夠體現自然的美和力量,體現人與人之間的真摯與真誠——“這是我一輩子的追求。”而在錄制MTV時,康虹更是希望音樂傳遞的美感和畫面表現的美感高度融合,“真實的山水,真實的畫面,真實的情感,真實的人物,真實的歌聲”——這是康虹對作品也是對自己始終堅持的要求。
有了自己的軍旅作品,“以后下部隊就可以為戰士們演唱我自己的歌了。”這讓曾經為此“著急”的康虹很有成就感。而唱軍歌對康虹來說,可絕不是入伍之后的“責任”和“義務”,兒時的康虹已常常將軍歌哼在口中。還在上幼兒園時,康虹就對“解放軍叔叔”有了深刻的印象。“我記得特別清楚,有一陣,部隊借住在幼兒園的一棟空著的房子里,好像是因為營房翻修吧。”幼兒園的老師帶著孩子們到“解放軍叔叔”的宿舍參觀,年幼的康虹被“豆腐塊被子”驚呆了。升入小學,康虹的家搬到了軍用機場附近,“每年部隊拉練,我和小伙伴都擠在路邊看,有時還要跟著跑一段路。”一點一滴的童年印記,讓康虹對“解放軍叔叔”充滿了親人般的親切感,因此,當康虹讀到《誰是最可愛的人》那篇課文時,心中那個“解放軍叔叔”的概念迅速被“軍人”一詞取代,那份神圣感也隨之埋藏在康虹心中,充盈著整個少年時代。
多少年過去了,康虹在午后的陽光下講述著她的故事,故事中有著對家鄉的深深眷戀,有著對音樂的無限執著,有著對童年往事的惺惺追憶,也有著一名軍人對責任和情感的獨到理解。康虹穿著暖綠色的羊絨衫,一條淡粉色的絲巾讓她的臉看起來紅潤淡定。若干年前,扎著羊角辮的康虹正坐在爸爸的自行車橫梁上,癡癡地向部隊營院內張望,看飛機,看飛行員,看院子里的大樹,“就是覺得那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