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語行為理論的哲學背景
作為語言哲學的奠基人,維特根斯坦的語言哲學觀為言語行為理論的形成奠定了基礎。后期維特根斯坦認為,語言與世界之間所謂的共同“邏輯結構”只不過是一種主觀理想,我們應該回到日常語言中尋找語言與實在的關系。在他的后期名著《哲學研究》中,他強調語言的意義要在其使用中加以把握,語言哲學的任務在于研究日常語言的用法,語詞的意義就是它在語言中的使用。在這一觀點的影響下,奧斯汀、塞爾等人逐步從一種全新的角度研究意義問題,即將語言表達視為行為方式,對言語行為進行研究。
奧斯汀早期區分了敘事句和施為句。前者陳述事實,有真有假;后者通過說出一句話來完成某種行為,并不描述世界,沒有真假,但有適當和不適當之分。后來奧斯汀進一步提出了言語行為二分說的新言語行為理論,使該理論趨于系統化和精確化。他把言語行為區分為三類:(1)敘事行為或言內行為(locu-tionary act),即“說某事的行為”,主要是陳述一個事實;(2)施事行為或言外行為(illocufionary act),即“在說中實施的行為”,如:警告等,它們普遍具有語力(illocutionary force),傳達言者的用意和意圖;(3)成事行為或言后行為(perlocutionary act),即通過說出一個句子有意無意地對自己或別人產生某種效果。在這三層意義中,施事行為是他的意義理論的核心。同時,他還強調意義對于現實語境的依賴,離開具體語境,單純的意圖、意向不可能構成言語行為。
塞爾把言語行為理論提高為一種解釋人類語言交際的理論。在他看來,講一種語言就是完成一系列的語言活動。在研究話語的過程中,塞爾區分了命題內容和施事行為,修正了奧斯汀的言語行為三分說,認為每個語句都包括:說話行為futter-anceact)、命題內容行為(preposifional act)、施事行為(illocuti-nary act)、取效行為(perlocutionary act)。塞爾對言語行為的一個突出貢獻就是給言語行為分類,給言語行為的不同類型或范疇以理論上的說明。
二、言語行為的核心——語用行為的分類與分析
1.奧斯汀“語用力量”概念的提出
奧斯汀認為語言的使用方式是有限的,并且可以對它們進行概括和分類,不同的使用方式可以根據話語中具有明顯語用力量(i110cutionary force)的動詞進行區分。在此基礎上他區分出5種不同類型的語用力量,即:判定式(verdictives)、執行式(exercifives)、承諾式(commissives)、行為式(behabitives)、闡述式(exposifives),每一類中都列出經過嚴格分析才確定下來的一些動詞。奧斯汀通過對語用力量的分類來解釋語用行為,說明不同的動詞表示著不同的語用力量,而且語用力量和語境緊密相關。即使是相同的語用力量在不同的語境中所體現的力量也有所不同,這一觀點不僅為語用學領域如何言說提供了依據,而且對日常語言分析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2.塞爾對語用行為的分類
塞爾基本同意奧斯汀的言語行為三分法,但是他用命題行為(proposifional act)取代了三分法中的語謂行為,他認為后者其實也是語用行為中的一類。然而塞爾對語用行為的分類及其依據與奧斯汀有所不同,在很多情況下,根據他的分類標準不需要判別句子的真假條件就可以作出準確理解。他指出,雖然每一類行為都有同樣的目的,但具有同樣目的的言語行為可能具有不同程度的言外之力。塞爾的新的分類和其所依據的標準更加系統、規范,因此成為關于言語行為的權威理論,并為語言分析學的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
三、言語行為的意向性
為深入界定言語行為概念,塞爾引入意向性概念:言語行為不僅使用語言符號,而目表達說話人的意向。在他看來,“表達式”和“記號”這兩個概念是有區別的,這一區別在于,盡管每個記號與它所表示之物具有某種關系,但并不像表達式那樣具有“意義”。而表達式之所以具有意義是由于它明確地提出某種思想的意向,換句話說,是意向賦予表達式以意義。他認為,意義問題和意向性問題是緊密相連的。
由于以言行事和以言取效都涉及到了說話者的說話意圖、意向,所以塞爾又進一步深入研究了意向性(intenfionality)問題。塞爾在研究和分析言語行為的過程中發現以言行事中的語旨力與意向有著密切關系。他說:“在以言行事行為的完成中,意向性有雙重層次,一層是行為的完成中所表達的意向狀態,一層是完成行為的意向。”就后一層意向性來說,正是由于說話者把表達某種意義的意向賦予了話語,話語才具有了各種言語行為功能;就前一層意向性來說,塞爾認為,話語有意向性就如愿望、擔心、信念等精神狀態有意向性一樣。這一層意向性就是一個人的某些精神狀態指向自身之外的外部分界的特征。
四、對言語行為理論的哲學反思
“行為主義”(behaviorism)把語言(language)視為“在具體情境中刺激規則行為產生的信號”來研究(Morrisl946:125)。根據這種觀點語言是一種中介現象。也就是說,語言是透明的,而且其本身并不重要,它不應該引起任何獨立的結果。行為主義者和實用主義者“根本不想從事語言實踐”,他們“只是考慮詞對說話人”(speaker)的作用(陳嘉映2003,53-54)。言語行為可以作為某些典型、基本的言語游戲(speech games)的分類基礎來研究。關于真的論斷是一種獨特的語言游戲(language games)。既不能混淆藝術中的臆想與現實,也不能混淆一種語言游戲的規則與另一種語言游戲的規則。為了稱謂這些規則構成的系統以及這些規則的運用情況,可以使用“交際策略”(commu-nicative strategy)概念:說話人借以向受話人傳達自己意向的各種形式和方法的總和。于是,意義問題就可以按照不同種類的游戲來提出和解決。把敘事性的真實納入言語行為,通過將同客觀事態密切聯系的真實這一評價標準改為同說話人密切聯系的意向或相信狀態(真誠性),不僅可以大大擴展言語行為理論的適用范圍,而且改變語言學、語言哲學以真值理論建構起來的整體架構,進而迎來洞悉語言本質和研究語言的嶄新格局。
維特根斯坦(Wittgenstein L)在批判心智狀態的時候就指出:“說話人的內部狀態和內在體驗同言語水遠相伴”(Wittgen-stein L1958:76)。假設與真誠性匹配的心智狀態不充分,那么說話人實際上并不總是能夠實現自己的意向。研究自然語言要求研究者直面語言游戲的多樣性和承認這些游戲的獨特規則,同真實的探求沒有聯系。語言的意義不可能與外在物理世界符合,因此以符合論為基礎的真值理論不能作為語言意義,尤其是言語行為理論的基礎。語言的本質體現為人的存在方式,所以,作為人的標志性屬性,意向、真誠性等應該成為語言研究的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