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佳娜的手機

方果子直到現在還沒有手機。

方果子曾向爸爸試探過買手機的可能。

“老方，今天我們班上又增加了一部手機。”

“噢。”老方不動聲色地繼續打字。

方果子又說“這部手機是二手貨，現在一手貨也不貴。”

“不是貴不貴的問題，”老方說，“我都沒有手機呢，先給你買，合適嗎?”

方果子說“你整天坐在家里，永遠也不需要手機，就永遠不給我買手機了嗎?”

“可是小學生用手機未免太早了吧。”

“早什么，我們班同學已經換了好幾部手機了!”

方果子指的是吳佳娜。

吳佳娜爸爸是大款，所以吳佳娜能不停地追趕潮流。前不久，吳佳娜又帶了她的新手機來學校顯擺。

“瞧，這是我爸爸從英國買來的。”

同學們不敢動，只敢看，但看不出英國手機有什么特別的好處。

吳佳娜說“你們知道嗎，一個人的聽覺會慢慢退化的，小孩聽得到的聲波，大人竟然就聽不到了。這是科學家研究出來的。英國手機商就利用這個原理造出這種受學生歡迎的新手機。”

方果子不明白：“學生為什么歡迎它?”

“學生可以把它帶到課堂上，它響起的鈴聲老師聽不見，有趣吧?”

大家說：“有趣!”

吳佳娜說：“我在家里試過的。我把這個手機悄悄放進媽媽包里，用別的電話打通它，讓它響起來，響了好半天媽媽也沒聽見。媽媽的手機也在包里，我打通它，剛響了一聲媽媽就聽見了。”

于是同學們很期待吳佳娜能在課堂上試驗這部有趣的手機。

第一節是語文課。

美女六老師走進教室。

“六老師”不是六位老師，老師只有一位。本來這位老師姓陸，但當地話“陸”和“六”同音，有位同學(便是我們介紹過的基因有些問題的瓜哥)在用普通話稱呼老師時就誤叫成“六老師”。這樣叫法更好玩些，以后大家就這樣叫，當然不是當面叫。

六老師剛剛娉娉婷婷走到講臺前，吳佳娜立即向同桌的朱凌示意。朱凌便在課桌里用自己的手機撥號，吳佳娜的英國手機響鈴了。

這鈴是所謂的“彩鈴”，是吳佳娜自己挑選的一首歌《死了都要愛》——

死了都要愛，

不淋漓盡致不痛快。

感情多深只有這樣，

才足夠表白……

這首歌吳佳娜雖然不懂卻喜歡唱，照她的想法，流行歌曲是用來唱的，不是用來懂的。

全班同學都緊張興奮地聽著《死了都要愛》，同時注視著六老師的反應。

只見六老師驚了一下，一邊向大家說“對不起”，一邊將手伸進衣袋……

吳佳娜立刻關掉手機，結束了彩鈴。

六老師嘟噥道：“不響了?是誰打錯了?——我們上課吧……”

朱凌悄聲問吳佳娜：“怎么回事?六老師的聽覺沒退化?”

“好險，差點被發現!”吳佳娜說，“看來六老師的手機彩鈴也是《死了都要愛》，碰巧了。對了，我聽爸爸說過，這手機對付三十歲以上的大人才有效，六老師有三十歲了嗎?”

“我怎么知道。”

吳佳娜想了想，便來寫字條。

寫完了，捏成團，扔給瓜哥。

但這紙團又滾了幾滾，被旁邊的方果子拿到了。

方果子剛剛展開紙團，忽聽六老師叫他——

“方果子，你在看什么?”

“是別人扔過來的。”方果子便將字條讀出，“‘請你向六老師提個問題，她有三十歲了嗎?’”

六老師笑道：“我有這么老嗎?歡迎大家提問題，最好跟這節課的內容有關……”

下課后。

吳佳娜向大家解釋，“因為六老師不到三十歲，所以還能聽得見我手機的聲音。”

“不過，”方果子說，“超過三十歲的老師應該更多些。”

“對，下一節課應該沒問題了。”

下一節課是數學課。

數學老師的頭已經禿了，所謂“絕頂聰明”，肯定符合“聽覺退化”的條件了。

于是，奇妙的事情發生了，中年數學老師的聽覺無法接收到英國手機發出的特殊頻率，他無法聽見全班同學都能聽見的《死了都要愛》!

他嚴肅認真地講解著數學難題，他沒想到他的講解正由流行歌曲充當背景音樂。

把每天當成是末日來相愛，

一分一秒都美到淚水掉下來。

不理會別人是看好或看壞，

只要你勇敢跟我來……

數學老師終于發現學生們表情異常，都是憋不住要笑的樣子。

他選了一個成績最差的學生——瓜哥，問：“你都聽懂了嗎?”

瓜哥搖頭：“沒聽懂。”

“那你為什么也這么高興?”

這以后的老師們全都是三十歲以上的。

他們全都聽不見《死了都要愛》。

但同學們對這把戲很快就膩煩了。

瓜哥來對吳佳娜說“讓你的手機別唱了，它影響我聽課昵。”

吳佳娜就問瓜哥“以前聽課時你有沒有聽懂?”

瓜哥說：“聽不懂。”

“現在聽懂了嗎?”

“還是不懂。”

“那，我的手機唱還是不唱，對你沒什么影響，不是嗎?”

瓜哥抓抓頭說：“是。”

吳佳娜說：“一定是別人派你來的。”

瓜哥說：“是。”

“誰?”

瓜哥看了看在一旁偷聽的方果子。

方果子趕緊聲辯道：“這也是大家的意見。”

吳佳娜瞪了方果子一眠“其實我已經不想玩了，既然有人反對，我偏要再玩一節課!”

放學了。

今天由四個女生擔任值日生，其中包括吳佳娜。

吳佳娜對另外三個女生說“我表哥告訴我，世界上有兩種人，一種人只能掃一屋，一種人能夠掃天下。你們看我是哪種人?”

女生甲笑道：“看來你是掃天下的人啦。”

女生乙說：“你可以從中國掃到英國去。”

“好的，這是你們說的!”吳佳娜立刻宣布，“我只掃天下，不掃一屋，今天的值日生我不做啦。”

見吳佳娜背起書包要走，三個女生急了：“你怎么——”

吳佳娜回頭道“我表哥說，誰要是出賣他，他就把誰的手機號碼公布到墻上，前面還加‘辦證’二字，保證把這人的手機打爆一這辦法絕妙吧?”

三女生面面相覷。

這時女生丙對吳佳娜說：“辦法確實絕妙，但我們不可能被打爆手機，因為我們的手機還在商店里沒買回來呢。”

女生們哈哈大笑。

吳佳娜紅著臉嘟噥道“我竟不曾想到你們沒有手機……沒關系，我還有別的辦法。明天我把我的手機借你們一人玩一次吧。”

要掃天下的吳佳娜終究不肯掃一屋，在眾人愕然的目光中揚長離去。

“其實，剛才那個絕妙的辦法還是可以用的。”

三個女生扭頭看——說話的是方果子。

“怎么用?”女生甲嘲諷地問，“把誰的手機號碼寫到墻上?把你的嗎?”

方果子說：“把吳佳娜的。”

女生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方果子說：“把她的手機號碼寫到墻上，前面加上‘辦證’二字。這叫‘請君入甕’，讓她自食其果，手機被打爆。這也是給她個教訓，別老是仗著家里有錢，那么狂。”

女生們同意制裁吳佳娜。

方果子又說：“現在的問題是——誰知道吳佳娜的手機號碼?”

三個女生全都搖頭。

“不過，”女生丙說，“這個號碼朱凌是知道的。我跟朱凌沒交情。你們誰跟朱凌有交情就可以得到這個號碼。”

但所有的人都跟朱凌沒交情。

“那，”女生丙又問，“你們誰跟朱凌的朋友或者她朋友的朋友有交情?”

女生甲和女生乙努力連接各自的關系鏈，可惜都沒成功。

最后方果子說：“我找到了。”

大家問：“是誰?”

方果子說：“這個人跟我們班所有的同學都有交情。”

大家想了想，然后齊聲說出：“瓜哥!”

方果子分析道：“其實瓜哥跟吳佳娜的關系也不錯，只是他和吳佳娜的智商差距太大，他很難要到吳佳娜的手機號碼。但朱凌和瓜哥的智商就比較接近……”

方果子打電話，通過瓜哥向朱凌順利要到了吳佳娜的手機號碼。

當天晚上，方果子和瓜哥在水果店門前見了面。

瓜哥問方果子：“你叫我出來，是要我為你壯膽吧?”

方果子說：“有這個意思。”

瓜哥說：“你膽子這么小，應該找個偏僻的地方。”

“不，偏僻的地方人太少。如果只有很少的人看到這個號碼，就沒法把吳佳娜的手機打爆了。”

“那，你就敢在這樣熱鬧的地方往墻上亂涂?”

“其實，只要你掩護我一下，我兩秒鐘就可以搞定。”

瓜哥叫道：“我不相信，你來不及的l”

早有準備的方果子帶著瓜哥往前走。

一路上都能看見“辦證”、“辦證”、“辦證”……

走到幾十步外，又有一條“辦證”——

辦遷13840125807

方果子讓高大的瓜哥遮著他，隨即掏出毛筆。只用筆套里的那點墨汁，方果子在前面那個O上加了根小辮，改成6：在后面那個0上拖了條尾巴，改成9。

“兩秒鐘搞定。”方果子套好毛筆。“13846125897，這就是吳佳娜的手機號碼。”

瓜哥目瞪口呆。

第二天上午。

方果子特別注意吳佳娜的動靜。

應該不停地響起《死了都要愛》的歌聲的，可是吳佳娜的手機成了啞巴。

方果子聽見朱凌問吳佳娜：“我打你打不通，怎么關機了?”

吳佳娜氣呼呼地說：“我要換手機號碼了!昨天晚上有人打手機給我，問我‘車牌照辦不辦’，莫明其妙吧?”

朱凌說：“他撥錯號碼了，我也常碰到這種事。”

“可是，不一會兒又有人打進來，問我辦文憑加檔案要多少錢。又有人問刻章的事，還有想偽造發票的，都把我當成辦證的了。我想，一定有誰在捉弄我，把我的手機號碼泄露出去……”

方果子看見朱凌的臉色有些發白。

“不過，也有好玩的。”吳佳娜又說，“有個人知道打錯了，也不掛機，他說：‘小姐你的聲音好好聽，買賣不成仁義在，我們交個朋友吧。’你說逗不逗?”

吳佳娜哈哈大笑。

方果子卻擔心起來：“如果她遇見壞人，上了當，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