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集 阿婆的希望之牙

其實，我一點也不討厭羅東西，我也不是愛打架的女孩，我只是喜歡亂想想，亂說說。我一出門就要找羅東西玩，一回家就黏著阿婆。

阿婆年輕時遇到小仙人的故事，我只是剛知道不久。在這以前，我只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我最羨慕的人，那就是一我阿婆!我羨慕她，就一個字，老!人老了有多好啊!白天不上學，晚上沒功課。

沒見人有阿婆那么老的，個子縮是縮到頂了，再加駝背，簡直跟我差不多高……憑我阿婆這么老，早就有資格享清福了，可阿婆恨透了坐在家里享福，她還恨不得跟我一樣蹦蹦跳跳，跟我一起去上學呢。

你聽我阿婆像老人一樣嘆過氣嗎?從來不。但她可喜歡使勁出氣啦，“噓——噓——”對了!她是吹氣，要是有什么事，她就喜歡吹上一口氣。

我從來不敢小看阿婆的吹氣，什么事要是讓人太心煩、太頭疼，只要阿婆用心吹上一口氣，你就可能不心煩、不頭疼啦。當然啦，我也不想吹大牛，阿婆吹氣也不是包醫百病的靈丹妙藥。有時候，她那口氣吹得也跟我沒啥兩樣，靈不靈，也要看阿婆有沒有動用她手上的魔力。

只是，我有時候還真希望她跟我一塊去上學，反正她識的字也不比我多多少，當我的同學一定正正好。

不過，你總不能帶一個老太婆去上學吧?那會叫人笑掉大牙的!

再說說我自己吧。我是一個不怎么樣的小孩，這是媽媽說的，“這小孩，就是沒人家女孩斯文，大大圓圓的眼睛，本來沒什么不好，可偏要轉來轉去，骨碌骨碌，弄得一臉淘氣。嘴巴也太大了，又那么好咋呼……”

真是這樣嗎?我常去找鏡子幫忙，結果，鏡子每次都告訴我:媽媽說得很對。不過幸好，就算我渾身上下蓋滿大缺點，阿婆還是把我當作她最親密的同盟。

今天中午，我在家里趕著寫作業，抄生詞，我是家里第一忙的人。

誰也別小看眼下這三十個生詞，就是讓大人抄也抄不動，一個詞100遍，三十個，那就是三千遍!抄呀寫呀，好想到院里去玩啊。不過今天，還沒輪上我玩，就出了一點事。

阿婆突然牙疼起來，捂著嘴哎喲哎喲回房了，這是阿婆最后一顆老牙，她可心疼它了。

我連忙跑上去圍著她轉來轉去，一會兒，阿婆嘴里忽然滾出樣東西，我忙一伸手，接住了——最后一顆牙。

她的牙黃晶晶、半透明的，像塊古代的小玉石，阿婆看著看著就說:“抱鵝你看，這牙多像一顆玉米種子呀，我想呀，把它種在院子里……”她看著我。

我一下子興奮起來，“對!那就能長出一棵牙樹，就能結出許多新牙，就像那個豆莢，還有石榴……”我和阿婆總是能想到一塊兒去，高興得互相看著，沒完沒了地說:“種!種……”

趁著爸媽午睡，我們忙開了，清理院里的一小塊空地，又挖坑又備水，忙得我差點忘掉了那堆要命的生詞……

可是爸爸被我們鬧醒了，他罵了我一頓，不讓我在院里折騰。

后來阿婆就哨聲說:“去吧，你先上學，回頭我悄悄種上，不叫他們知道!”

在學校想了一下午種牙大事，越想越憋不住，都差點告訴不許老師和全班同學了。不許老師就是我們的班主任，對她的稱呼，本來是沒那個“不”字的，只是她天天把“不許不許”掛在嘴上，才得了這么個好名字。

現在，不許老師叫我站起來:“好吧，常抱鵝，你用‘開始’這個詞造三個句子。”

“開始——今天中午，阿婆最后一顆牙開始疼起來，結果，它掉下來了。”

“開始——今天中午，阿婆和我開始把牙種在院子里，好讓它開花結果……”要不是被一陣哄堂大笑打斷，我還可以順順當當造第三句的。

今天下午我是當定笑料了，不過有一個人沒笑我，周醒醒——我的好朋友之一。眼睛烏亮的周醒醒霸占了我整整十分鐘，問我究竟怎樣種牙。后來羅東西也湊上來，這家伙長著個胖乎乎的大腦袋，他聽著聽著也相信起來。多好呀，我又多了兩個同盟。環過一放學，背回一書包作業，我的腦筋就有點僵了，只顧拼命忙起來，就像一個勤奮過了頭的大作家，彎腰駝背趴在那兒寫起來。

寫寫寫……寫一個詞，就空出三頁留給那剩下的99遍，然后閉著眼睛往格子里填它們，我很像一架質量不好的打字機，寫出來的字好難看。

生詞抄著抄著變熟詞了，熟詞呢，抄著抄著，又變生詞，抄到后來干脆不認得它們，腦海里只有橫七豎八……

不久，我累得趴在桌上睡著了，但我睡著了還在抄，抄到后來一個錯個個錯，看樣子它們對我很不滿意，一大堆錯的，個個

知道自己在做夢，直想馬上醒來繼續當打字機，但好像有團蒸氣困著我，又像有根繩子、有張漁網，我是網里的魚……掙扎著去抓筆，筆是軟的，一捏就癟……

謝天謝地，阿婆把我弄醒了，她看上去心情很好，笑瞇瞇的，“你知道我干嗎去了?抱鵝，我把牙給種上啦!”她拍拍手上的土。

我愣了，才想起還有這么個天大的事。

“種上啦種上啦!”阿婆快活得瘋瘋癲癲。

就像太多作業把牙樹從腦子里擠走了一樣，這會，牙樹又把太多作業給擠走了。不過也就興奮了陣，我又擔心起來，不行，得抓緊抄生詞，不能再想牙樹了。

但是阿婆上來推推我，“睡去吧，睡去吧。”她幫我吹掉本子上的橡皮屑。我沒好氣地說:“誰像你?這么快活。”

她笑起來，把我哄到床上，自己還在那兒橫吹豎吹，“唉，不就是些詞嘛，都是一模一樣的。”一會兒她又挪過來，坐在床邊往我臉上吹氣，她吹，我的眼皮就重起來，心里就輕起來，一下子沉到夢湖去了……

我睡得倒是真香，可第二天起床，就開始焦慮了。一大堆生詞沒抄完，肯定要挨罵。心煩意亂地走到學校，教室里許多聲音問來問去，抄完沒有?抄完沒有?不少人還在抓緊抄寫……

唉!要是我真有一部隱形打字機，它整夜整夜工作，打出來還和我的字一模一樣——特別難看，那該多好，也許它該叫“常抱鵝隱形打字機”，說不定還能為它申請專利……

正在胡思亂想，生詞大檢查開始了。

查著查著，就查到我頭上了，奇怪的事就從這兒開始了。就在我縮頭縮腦緊張萬分的時候，竟然受到了不許老師的表揚!

她不停翻我的本子。“啊?常抱鵝同學，今天全部抄完了!多大的進步啊!”然后我就滿腦子的疑神疑鬼，難道說“常抱鵝隱形打字機”已經發明出來了?

我被她表揚得暈暈乎乎，一面打開本子猛看，一看就更暈了，里面密密麻麻成排成行全是我的抄寫!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嗎?那就等著看第3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