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個世紀中葉,當攝影文化的功能被人們充分認識之時,人們看到其紀實,實證,瞬間定格與生動的光影造型功能在人類文明的進程中呈現了巨大的作用。許多有膽有識的攝影家開始提出一個鮮明的主張:“用我們的鏡頭去贊揚和支持那些應該發生的事情:用我們的鏡頭去批評和制止那些不應該發生的事情。”
這是何等愛憎分明的人生態度,他們用自己的作品實踐了自己的主張。海因的照片引起了人們對童工問題的關注;蘭格對經濟大蕭條中苦難母親的凝視,喚起了無數人的愛心;亞當斯拍攝的約塞米提宏偉而精細的照片,讓人們仿佛重新發現了大自然無言的美麗;尤金·史密斯關于水俁村的系列報道,敲響了保護環境的警鐘……
這些鏡頭是神圣的,這些鏡頭超越了科技手段的運用,超越了藝術方法的表現,直面人類的命運,面向世界的未來。切記當今的現實而志在美好的明天。這些鏡頭具有強烈的人文色彩與社會責任感。
我們的鏡頭應該是綠色的
今天的攝影,由于科技的發展,數碼的裝備,特別是攝影文化觀念的發展,其參與的人數、種類的繁多、圖片的產量與半個世紀前相比是不可同日而語的。一個值得重視的問題提到了我們眼前,那就是:我們的鏡頭應該是綠色的。攝影師當然的使命是舉起神圣的綠鏡頭。
何謂綠鏡頭?這是關注綠色生態,綠色環保,綠色生活,綠色文明建設的鏡頭。綠鏡頭歌贊著我們生存的家園;山山水水,草原濕地,林木花卉;歌贊著人類的朋友——動物的千姿百態,或鷹擊長空,或魚翔海底,或兇猛剛烈,或小鳥依人:歌贊著天人和諧的綠染天涯,遼闊的天空,湛藍的海洋。大自然是我們詠嘆不盡的永恒主題。綠鏡頭是有是有非,有愛有憎的鏡頭。由于物質發展的貪婪,文明發展的失誤,百年來,人類缺少對大自然生態的敬畏,濫伐森林、污染水源、過度放牧,破壞生態……這些惡行漸漸受到太自然的報復,讓我們嘗到了苦果。綠鏡頭以對人類命運的關切,記錄下這一切,昭然于世,引起人們的警覺,促使人們自律,要把一個完美的綠色家園交給下一代。這樣的綠鏡頭從另一個側面呼喚綠色,是綠鏡頭的重要組成部分。
呼喚綠鏡頭在今天是如此迫切,是因為我們的地球出了問題。
我們的地球怎么了?
綠色文明,低碳生活,環境保護、生態文明,這些詞語以及所包含的概念在一百年前尚未問世。近百年來科技的進步,工業的發展,確實為人類生活帶來了方便與實惠,物質豐富了,房子寬大了,交通便捷了,服飾多樣了,今天堪稱是日新月異的時代,人類智慧大放光彩的時代。但是,經過反省,人們認知到這也是百年愚蠢的時代。因為這百年物質文明的發展使我們付出了慘痛的代價,而且是不可挽回的代價:地球變暖,冰川崩塌海面上升、氣候異常、水土流失,河流干涸、土地沙化,山體滑坡,城市下陷,地震頻發,物種滅絕,人口爆炸……
這些危機的產生,并不完全是地球自身的變化,更多的是人為的惡果。地球有46億年的歷史,地球上的生命有3億年的歷史,大自然有極強的自我調節能力。今天出現的嚴重局面,人類應該反省自己。
上個世紀末,人們已經警覺到生態惡化帶來的危機,開始了保護環境、拯救地球的努力。
1992年在巴西里約熱內盧召開的各國首腦會議,取得了重要的共識,成為全人類現代生活的準則
地球是人類唯一的生存家園,需要保護好留傳給我們的子孫后代。
發展應是可持續性發展,GDP應該是綠色的。
動物是人類的朋友,地球是人與動物共有的家園。
環境保護意識是現代社會中每一個人最重要的意識。
這是人類的又一次偉大的覺醒。六百年前,文藝復興運動是人類的第一次覺醒。人文主義使人自學成為天地間的主人。這第二次覺醒是人類擺正了人與自然的關系,人無論多么偉大,也是大自然的兒女,大自然養育了我們,我們要以敬畏之心,感恩之心,愛護之心去回報大自然。
從愚昧到覺醒是困難的,從認可到行動則更加困難。2009年底的哥本哈根會以,為的是商討應付地球氣候的惡化。會前輿論普遍認為,這是人類拯救自己的最后機會。這是一次只能成功不能失敗的大會。輿論呼吁,各國要保證近十年地球溫度上升不能超過2℃,否則到了2055年,地球溫度將上升6℃,一系列巨大的災害將會連續發生,人類將面臨滅頂之災。
盡管形勢如此嚴重,哥本哈根會議還是沒有取得實質性的成果。我們面臨著嚴峻而艱難的選擇。
做為社會的一員,首先要從我做起,從現在做起,從點滴做起,節能減排,低碳生活,持之以恒,把每個人的自覺匯成社會的共同行動。做為攝影人,我們還應該自覺地擔當起一項偉大的使命——舉起神圣的綠鏡頭。
讓自然景觀成為心靈圖案
無言的自然是我們生存的家園;大美的自然是我們精神的家園;山河樹林,飛禽走獸是我們永遠讀不完的百科全書,自然山水是人類一切美好情感的搖籃。
正因為此,中國有上億個攝影愛好者喜歡拍攝風光,每當天時地利俱佳之時,黃山信始峰,桂林黃布灘、婺源油菜花,周莊雙橋、壩上草原、元陽梯田……長槍短炮,排列成陣,堪稱世界少有的景觀。
三十年的風光攝影,涌現出許多佼佼者,有媒體評出十大風光攝影師,在平遙國際攝影大展中在顯著的位置上彰顯著他們的合影,他們是:簡慶福李元陳長芬于云天、姜平、王建軍、孫成毅,翟東風,謝墨、朱恩光。他們發出共同的聲音:風光攝影是自己一生永恒的追求。
有上億人參與,有出類拔萃者領頭,風光攝影的意義何在?
第一,熱愛自然的山山水水,這是每一個現代人的共同特征。早在1848年,馬克思在探索自然景象何以成為審美對象時便明確指出:這是自然的人格化。現代人,有了
定科學文化知識的人,不再為溫飽奔命的人,在自然中能體會到無窮的人格力量,朝霞象征著希望,山岳意味著崇高,江河是情感的奔流,小草是生命的頑強,蒼松的聳天,草原的廣闊,駿馬的奔馳,魚兒的漫游大雁的翱翔……拿起相機,拍攝自然景觀,當然就是每個人心中精神的具象。
第二,拍攝自然景觀,是對自然更加深入更加具體的認識。曾在林區工作過的攝影家賀文佩用二十多年的時間,跑遍全國拍攝上萬棵樹木,出版了《綠蕩神州》畫冊,這不僅是一本藝術畫冊,更是具有科研價值的珍貴史科,許多關于長江,黃河,張家界,九寨溝,丹霞地貌,新疆坎兒井,以及各種動物,花卉、蝴蝶的深入觀察與拍攝,都是使人重新認識自然,了解自己的良好途徑。
全世界發行量最大的雜志之一《美國國家地理》和極受人們歡迎的《中國國家地理》都是把風光與地理。人文的認知相結合而獲得了巨大的成功。
第三,自然景觀作為審美對象,日漸成為最大眾化的審美內容,通過技術技巧的運用,用情感為自然景觀加以補充,夸張、變形使之成為心靈的圖案。一個現代人,心中擁有千山萬水,洶涌著大海波濤,藍天白云;盛開著天涯蓄芳草,燦漫山花,那才是真正的現代人,那是何等幸福。
熱愛自然,贊美自然,用自己的鏡頭去展示自然的無窮無盡之美,是攝影人神圣使命,值得我們執著地追求一生。
然而,對當今的風光攝影熱,也有人提出非議,認為應該“清算風光攝影”,認為“風光攝影耗費了整個民族的精氣”
認為“這是些毫無現實價值的美麗碎片”,“是甜得讓人發膩的糖水片”。認為是“審美層次最低、精神性最少,藝術獨創性最弱,現實批判最差的攝影門類”,認為“拍攝內容越來越單調,觀念與語言表達越來越同化,路子越來越窄”,結果,作品往往是千篇一律,你有,我有,他也有,很難稱得上是藝術創作。
在風光攝影的熱潮中,聽一聽這些意見是十分必要的。拍攝風光,只是玩玩,無可責備。但如果是藝術創作,如果想把你對太自然深切的熱愛傳達給別人,引起他人同樣的感受,以至震撼,從而同你一樣去熱愛自然,那就需要下功夫去觀察,去體驗,去追求,去表達,用自己心靈中的自然景觀去感動所有的人。語不驚人死不休,這絕不是一件輕而易舉之事。
把獵槍換成愛的鏡頭
獵槍、獵手、這些極具浪漫色彩的名詞將從人類詞匯中消失。因為動物不再是人類獵殺的對象。動物是人類的朋友,多樣化生物鏈的存在是地球生態平衡的根本保障。
早在人類誕生以前,地球上出現了動物,大自然才熱鬧起來。天空的飛禽,地面的走獸、水中的游魚,生生不息,創造了無數生命的奇跡。
一只鯨鯊,體重可達五噸,這是生命的巨大。
只螞蟻,可以舉起10倍于自己體重的物體,這是生命的力量。
一只鴿子,可以飄洋過海,回到萬里之遙的故鄉,這是生命的智慧。
一只大象,瀕臨死亡時,卻能找到從未去過的象冢,這是生命的神秘。
一匹土狼,可以和伙伴一起擊敗強大的敵人,這是生命的團結。
一匹戰馬,可以將戰場上垂危的主人馱回營地,這是生命的忠誠……
地球上的生命,布滿各個角落,無處不在,這是生命的大家族,每時每刻都在上演著或和諧。或跌宕、或歡樂,或悲慘的故事。
具有了現代生活手段,掌握了強大生產力的人類不需要像古人一樣去和動物爭奪生活空間與生存食物,建立了科學,追求著美學的人們逐漸把了解,認知動物化為贊美,動物成了人們的審美對象,這是人類在新時代的偉大覺醒,是人類與自然的偉大和諧。
拍攝動物絕不能有任何傷害動物的行為,而要從愛出發。日本攝影家巖合光昭說:“載拍動物,就像拍攝自己的孩子樣。”這句話,應該成為我們的行為準則。
許多攝影人熱衷于拍攝動物,非洲草原上的野生動物,來往于天際的仙鶴雁群,暢游于深海的五彩魚群,生活存在世間的各種寵物……攝影家用愛心去觀察,用鏡頭去展現,幫助人們了解動物,為生命的奇遇感動,促使人們深切感受到動物之美。
贊美是一種力量,贊美動物是攝影人的使命,贊美喚起良知,贊美喚起愛心,贊美喚起責任。每一幅精彩的動物攝影,都會使人們進一步懂得如何去尊重每一個鮮活的生命,懂得如何去保護地球——我們與動物共有的家園。
讓鏡頭成為制止惡行的武器
近百年,由于科技與工業化的迅猛發展,使得人類文明日新月異。人們驕傲地稱,這是“智慧的百年”。但是,當人們回首,看到由于過度追求物質的豐盈,生活的奢華,節奏的快捷,排放的隨意等不良行為,導致生態的嚴重破壞,地球不堪重負的結果。于是人們又認為這是“愚蠢的百年”。
日本的攝影家們在告別20世紀時出了一本畫冊:《百年的愚蠢行動》,用100幅攝影作品回顧100年的“負面現實”。這些照片告訴人們,在上個世紀的100年間,地球上的人口從十數億猛增到60多億,電氣產品和汽車的大普及大量消耗著自然資源。無計劃地開采造成自然資源的破壞,工業化的環境污染。戰爭的破壞,貧困線上人們的掙扎,使生存環境日益惡化,這100年所造成的破壞,遠遠超過了人類數千年造成的災難。雖然,這100年中,不斷有人提出警告,但是,利益當前,享受當前,人們置若罔聞,嘗到了慘痛的苦果。
當然,這100年也是攝影文化突飛猛進的100年,從而有了這觸目驚心的見證畫冊。
現在已經到了21世紀,難道人類還要重復“百年愚蠢”的錯誤?
情況并不樂觀,工業化的廢氣在天天破壞著大氣層,使地球氣候異常成為人間地獄;水災,旱災輪番上演;地震,海嘯頻繁發生;原始森林仍在被砍伐;生態環境繼續被破壞;嚴重的污染觸目驚心。
有社會責任心的攝影師,面對這一切,不可能無動于衷。他們一邊用熱情贊美著大美的自然,一面用憤怒的心情批評揭發這些破壞自然、破壞環境的行為。
這樣的攝影是艱難的,因為會妨礙一些人的既得利益,因為會讓一些人受到約束以至懲罰。這樣的攝影需要良知與正義,更需要膽量與勇氣。
這樣的攝影需要格外嚴肅與認真:事實的真實性確定無疑,不允許藝術加工。揭露事實有因有果,用見證性說話。有明確主題,圖文相配,尋根追源,發人深省。
這些作品反映的多是“負面現實”,但經常取得“立竿見影”的正面效果,具有“警世洪鐘”的積極作用。
2009年,我國攝影師盧廣以《中國的污染》組照,獲得了“尤金·史密斯”獎,這是國際攝影團體對盧廣作品的肯定。為了否定它去拍攝,為了制止它去拍攝,這一定會有阻力,會有風險,需要勇氣,我們每一個攝影師是否都能做到了呢?盧廣是這樣做了,我們也應該做到。
讓我們的作品成為綠色的樂章
我們的鏡頭里應該是什么?應該是綠色的。
理想的生態環境,可持續的發展狀態,天生萬物和諧相處,處處流溢著天人合一的優美樂章,當然,如有不和諧的行為舉止,便馬上有警示的鏡頭出現。
這就是我們提倡的綠鏡頭。這是神圣的鏡頭,舉起神圣的綠鏡頭是我們每個現代攝影人當然的使命。相機,邊走邊拍,這已成為現代攝影人的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