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公民參與網絡反腐的價值、形態及路徑

袁 峰

(華東政法大學 政治學研究院， 上海 201620)

【網絡與人文研究】

中國公民參與網絡反腐的價值、形態及路徑

袁 峰

(華東政法大學 政治學研究院， 上海 201620)

網絡是公民與執政者可以共同使用的一種反腐敗工具，也是兩股力量在反腐敗斗爭中形成合力的一個結合點。黨和政府對互聯網絡的重視推動了網絡技術在我國廉政建設領域中的應用，眾多的中國網民也正在積極借助多種網絡形態助推著這場反腐斗爭，當下這已成為中國公民政治參與的獨特景觀。實踐證明，官民合作是推動中國公民網絡反腐行為走向成熟階段的必然途徑。

網絡監督；網絡舉報；官民合作

一些國家的反腐敗努力并沒有轉化為現實的成果，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執政者與民眾沒有形成反腐敗的合力。一些國家的立法機關雖然通過了反腐敗法律卻因為缺乏執行力而告失敗；一些國家的民間力量雖然不斷表達對腐敗的憤慨，呼喚一個更加正派的政府，卻因為缺乏權力問責工具而徒勞無功。要贏得反腐敗斗爭的最終勝利，必須對于公共部門內外的腐敗分子同時施加“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的兩種壓力。網絡已經被國際反腐專家看成是執政者和民眾共同反腐的一個結合點。目前，互聯網的反腐潛力正在世界上許多國家中發揮作用。隨著互聯網在中國的發展，公民的網絡反腐正在從初期的自發行為向官民互動的階段過渡。

一、中國公民網絡反腐的現實價值

公職人員缺乏公眾監督或公民對腐敗現象漠不關心的社會氛圍，通常會給腐敗交易帶來極大的便利。腐敗是有風險成本的活動，如果腐敗行為不敗露，這種風險的系數會非常小。在反腐敗過程中，要使腐敗發生的可能性降到最低，必須使腐敗成為一種“高風險”的活動。因此，除了政府自上而下地對腐敗行為進行嚴厲查處，還必須借助公民社會的力量自下而上地監督以提高腐敗行為被發現的風險。一些國家的腐敗之所以能得以遏制，一個重要原因是借助公民社會的監督力量提高腐敗交易的成本、增加腐敗行為的風險。隨著一些國家的中央政府向地方政府下放權力，基層官員濫用權力的行為使公民社會成為最大的受害者，基于人們對于本地營私舞弊的問題有較大程度的了解或有把握的懷疑，公民已不能滿足于一年若干次投票的政治參與活動，開始自覺地參與針對公職人員的監督活動。盡管一些國家的政府制定了宏大的反腐戰略，設計了嚴密的防范措施，但是由于政府缺乏實施力量且沒有調動潛力巨大的公民社會的監督力量，實際反腐效果是差強人意的。沒有人民的幫助與支持，政府不可能獨自馴服腐敗，這已經成為國際反腐領域的普遍共識。《聯合國反腐敗公約》序言部分明確指出：“銘記預防和根除腐敗是所有各國的責任，而且各國應當相互合作，同時應當有公共部門以外的個人和團體的支持和參與，例如民間社會、非政府組織和社區組織的支持和參與，只有這樣，這方面的工作才能行之有效。”2009年6月30日中國共產黨發布的《關于實行黨政領導干部問責的暫行規定》強調，在對黨政領導干部問責工作中要依靠群眾，相信群眾，與廣大人民群眾保持密切聯系，由群眾對黨政領導干部進行監督，是群眾路線和憲法原則在問責工作中的具體體現，是問責工作必須遵循的一項基本原則。人民群眾參與對公職人員的監督是對黨和政府信任的表現，如果人們害怕政治系統或對它沒有信心，即使他們了解貪污腐敗事件也不會舉報。

在反腐敗斗爭中，因特網是起重要作用的工具。因特網非常適合信息時代的現代公民社會。與傳統媒體相比，網絡媒體(網站、論壇、博客等)具有快速、便利、廉價、開放等特點，不僅成為公民最容易接近和利用的媒體，也是公民監督和輿論監督的重要手段。由于傳統舉報方式對舉報人權益保護機制的缺失，公民舉報成為高成本、高風險的活動，許多人出于保護自身權益的需要選擇書面形式的“匿名舉報”，這既不利于反腐機構的追查，也由于公民處于“信息不對稱”狀態，不能形成反腐敗的合力。網絡監督不但鼓勵正直的人們揭發腐敗，而且由于身份虛擬還能夠更好地保護舉報人的權益，安全系數較高，在技術上可以做到不見面、不留筆跡也能夠監督到位，為公民積極參與監督活動提供了保障。同時，網絡監督對于被監督者的威懾力和影響力卻是巨大的，網絡媒體的“放大”效應，可以使被監督者的行為立即暴露于眾目睽睽之下。

隨著網絡技術在中國的普及，目前我國互聯網用戶數量已位居世界第一，這為中國公民“話語權”的行使提供了廣闊的平臺。與西方網民較多關注日常起居不同，中國網民強烈關注時事政治。3.84億網民分布于各個社會階層和領域，他們所能發揮的監督力量是不容忽視的，這將對中國的反腐敗斗爭產生極大的助推作用。《人民日報》與人民網2009年1月初的調查顯示：有87.9%的網民表示非常關注網絡監督，僅有2.8%的網友明確表示不關注；93.3%的網民選擇網絡揭發社會不公；在對網絡監督的必要性的判斷上，有50.6%的網友認為非常必要，是對傳統輿論監督的有力補充。[1]

二、當前中國公民參與網絡反腐的形態

中國網民已經意識到網絡給予他們的并不僅僅是娛樂性的價值，網絡也是反腐敗的重要戰場。他們在包括政府在內的各種社會政治力量的支持與配合下，創造出多種功效突出的網絡反腐形態，在有效預防和打擊腐敗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

(一)網絡學習。

公民的自律是防止腐敗的基礎性手段。自律的養成是以公民的基本道德素養作為保證的，而公民自覺地參與學習、接受教育是公民道德養成的根本途徑。許多國家都十分重視公民與官員的道德教育，它有利于預防和減少腐敗，并促使人們積極同腐敗行為作斗爭，同時對于改變民眾對一些腐敗現象的默認和接受態度、防止出現法不責眾的社會局面具有積極意義。與傳統的學習方式相比，互聯網更具優勢。它克服了電視、廣播傳遞信息稍縱即逝、不易保存的缺點，克服了報紙、雜志容量有限的不足，它所傳達的信息極為豐富可以儲存并隨時調閱，。國際社會已經利用互聯網技術展示由計算機處理的文字、圖畫、照片、游戲、視頻等進行法律知識的普及和個案的宣傳，使公民充分了解腐敗的危害性、表現形式、防腐敗措施及腐敗后果等。澳大利亞建立了預防腐敗網絡電子圖書網站，向公眾提供大量有關反腐敗的規章制度和相關材料。香港廉政公署不僅開辦了能夠面各種教育對象提供專門教育頻道的德育資源網，而且每年都要委托專業調查研究公司對教育效果進行跟蹤調查、評估。

中國作為一個互聯網用戶大國，不能忽視互聯網在宣傳與教育方面的巨大功能。公民可以通過現代網絡教育系統接受廉政文化的熏陶。2008年中共中央印發的《建立健全懲治和預防腐敗體系2008—2012年工作規劃》中指出：要加強反腐倡廉網絡文化建設和管理，開展反腐倡廉網上宣傳和熱點問題引導。目前已經有黨政機構網站開辦的黨風黨紀教育、社區網站倡導的清廉家風教育、學校網站進行的廉潔教育、企業網站實施的廉潔從業教育等。中國共產黨為了建設一支高素質的領導干部隊伍，出臺了一系列規范黨員干部行為的文件，并且將這些文件全部公布于人民網、中國共產黨新聞網等網站上。廣大黨員干部通過網絡對這些規范性文件進行學習，其教育與警示作用是顯而易見的。一些紀檢監察機構利用多媒體信息技術開發富有時代氣息的廉政文化學習“產品”，它們通過制作廉政動漫、廉政視頻，創作廉政歌曲、廉政格言，貼出廉政書法、廉政繪畫，拍攝廉政廣告、廉政影視，選登廉政短信、廉政警句等方式，不斷豐富網絡學習的內容。寧波市海曙區紀委、共青團海曙區委、海曙區西門街道黨工委等單位推出了國內第一個以廉政文化建設為主題的公益性免費網絡游戲“清廉戰士”，“清廉戰士”玩家必須通過懲治貪官、幫助清官、入“清廉學堂”進修等途經增加指數晉級，最后使整個社會達到政治清明、人民安居樂業的清廉仙境。廣大社區群眾在游戲中不知不覺地學習到了廉政文化。2005年共青團中央、全國青聯、全國學聯、全國少工委聯合下發通知，要求在全國青少年中深入開展廉潔教育活動。作為全國10個試點城市，南京等一些城市率先在教育信息網以及試點學校網站上開設了廉潔教育網頁。中國電信上海公司等一批國有企業充分發揮企業信息網的優勢，打造廉潔文化特色品牌。它們通過豐富廉政網頁內容、借助OA網發送廉政快遞、在員工電腦上設置廉政屏保、發送廉政飛信等方式推動企業員工學習廉政知識、培育廉潔精神。雖然單純依靠網絡廉潔教育要達到理想的廉潔狀態是十分困難的，過分依賴教育以達到預防腐敗目的的做法也會陷入誤區，但是這又是一個必須長期堅持的具有基礎性地位的網絡反腐敗模式。

(二)網絡調查。

在網絡平臺上，公民可以通過參加網絡民意調查表達對廉政狀況的切身感受。這些調查的價值不僅在于了解人們對腐敗的主觀感受，而且是給貪污腐敗機構施加更大壓力的一種行之有效的辦法。“通過民意調查，可以衡量腐敗對商業和公眾認知的影響，同時還可以通過調查某些特定的服務部門，來衡量服務過程的腐敗程度。這些調查可以是國際性、全國性或是地方性的，跟老百姓越貼近，其實際效用就越大。通過對比某個國家不同地區機構的調查結果，可以找出效率最低、也可能就是最腐敗的機構，然后就可以采取措施來糾正它們的表現。”[2]自2004年開始，上海市民就已經通過登錄“中國上海”門戶網站和“上海監察”網參加與市民生活密切相關的教育、公安、民政等政府行政機關、學校、醫療、供水等公共服務行業政風行風測評活動，市政府把網上測評的結果作為分析評判上海政風行風狀況、進一步改進工作的參考依據之一。上海海關特別注重收集網民對海關系統廉政建設的意見和建議，辟出專欄開展廉政網絡調查，其中設置有“您認為近年來海關的廉政建設狀況與以前相比是否進步了？”“您對海關關務、警務公開程度是否滿意？”“您認為目前海關廉政信訪投訴的渠道是否暢通？”“您認為實行廉政信訪實名舉報獎勵制度是否有必要，是否可行？”“您對所在地海關目前廉政狀況的總體評價？”[3]等問題，網民可以通過點擊選擇項表達自己的見解，同時了解其他網民的態度。這是信息時代群眾路線在促進海關具體工作中的體現，是尊重網絡民意、傾聽網民意見的表現。當前，為保障網絡民意調查的客觀性、公正性以及實效性，設計民意調查問卷和執行調查的機構或人員保持獨立是非常必要的；數據的收集和整理應當是專業的、可靠的；調查結果應當是和被調查的對象“分享”的，以便真正讓公民表達他們的意見；作為一項反腐敗舉措，調查結果應該是公開和透明的，要上網公布，使更多的公眾能夠獲知調查結果，對公眾產生警示作用。

(三)網絡曝光。

成功的媒體能夠使得“政治精英”的腐敗行為難以逃脫懲處，成為腐敗政治的有力障礙。網絡媒體已成為廣大網民自發地針砭時弊、揭露腐敗的重要輿論陣地。網民借助網絡的快速傳播特性發起的反腐行動在社會上產生了“蝴蝶效應”，這是比傳統媒體時代功效更為強大的一種反腐敗方式。中國社會科學院編撰的《2010年中國社會形勢分析與預測》藍皮書指出：互聯網已成為新聞輿論的獨立源頭。人民網輿情監測室對2009年77件社會熱點事件分析表明，由網絡爆料而引發公眾關注的有23件，約占三成[4]。近年來，許多腐敗案件都是首先由信息靈通、觸角敏銳的網絡媒體揭露出來，并最終由黨政部門公開調查并處置的。網民們對腐敗的義憤積聚之日，往往就是被問責者引咎辭職之時。2009年從抽“天價煙”的房產局長周久耕，到陷入“豪車門”的內蒙古阿榮旗人民檢察院檢察長劉麗潔。這一系列通過網民發動、媒體參與、政府介入的網絡反腐事件，將一樁樁“帖案”辦成了鐵案。即使由網民通過網絡媒體“爆料”的腐敗案件沒有被查處，也會使腐敗者聲譽大跌，政治生命受到影響，同時對潛在的腐敗官員產生了震懾作用。為了構筑紀檢監察機關聯系網民的橋梁、建立網絡輿情收集的平臺，浙江省溫州市甌海區紀委與區委宣傳部聯合組織建立了一支“反腐倡廉網絡監督員”隊伍。反腐倡廉網絡監督員凡上報有價值網絡信息，經區紀委核實，均予以立案調查；所涉及人員經調查后受黨政紀處分的信息，根據規定，給予監督員相應獎勵。

(四)網絡舉報。

有專家指出：“腐敗包括合謀腐敗在形成和執行過程中有著很多可觀察到的‘信號’或‘征兆’，只要有通常的觀察能力，腐敗官員的上司、同事、下屬、朋友和廣大群眾，其實都能夠輕易地發現腐敗分子的無數破綻……”[5]我國憲法第41條規定，公民對于任何國家機關和國家工作人員，有提出批評和建議的權利；對于任何國家機關和國家工作人員的違法失職行為，有向有關國家機關提出申訴、控告或者檢舉的權利，但是不得捏造或者歪曲事實進行誣告陷害。對于公民的申訴、控告或者檢舉，有關國家機關必須查清事實，負責處理。任何人不得壓制和打擊報復。當前，檢察機關查辦職務犯罪的線索80%來自公民舉報。網上舉報是公民將所掌握的案件線索，通過網絡傳遞的方式向有管轄權的國家機關網上舉報中心進行舉報。與傳統舉報方式不同，向官方舉報網站舉報具有效率高、互動性和保密性強的特點。舉報人不出家門，在任何方便的時間都能完成舉報過程，減少了群眾的上訪量，降低了舉報成本；舉報中心人員可以運用網上密碼舉報系統與舉報人在網上互動，以便獲取更多詳細信息，即使舉報人匿名，也不會因為沒有留下姓名、地址而無法取得聯系；當舉報中心工作人員把舉報信息導入一個數據庫之后，舉報系統很快就與外網物理隔斷，任何黑客都攻擊不了。這樣就能防止線索的泄密，維護舉報人的權益。

(五)網絡聽證。

貪官既可以利用手中缺乏監督的自由裁量權為行賄者提供庇護，也可以通過侵蝕法律為行賄者“開道”。立法腐敗一方面是由于政府部門在主導立法的過程中利用權力將謀取私利的行為合法化，另一方面也是由于某些強勢群體對立法過程施加了不正當影響。原商務部條法司巡視員郭京毅受賄案就是一起在涉及有關外資并購的法律法規制定過程中出現的立法腐敗案件，該案提醒我們不能任由這樣的源頭腐敗繼續泛濫。為了阻止一些嚴重不公的法規出臺，擴大立法民主是關鍵。在立法過程中廣泛聽取社會大眾的意見和訴求，是民主政治的必然要求，也是切實反映人民意愿的有益之舉。公眾參與程序所反映的不僅是公眾對特定立法問題的價值偏好，更有他們對政府治理方式變革的期待。法律法規草案向社會公開征求意見，逐步增加向社會公布法律法規草案征求意見的數量，擴大征求意見的范圍，已經成為我國立法活動的一種趨勢。召開聽證會就是一種有效的形式。但是由于參會人員有限，報名參加聽證陳述手續比較繁瑣，而且收集整理意見、交通、食宿等都要付出成本，在一定程度上制約了聽證活動的開展。2008年7月28日，上海市人大常委會舉行《上海市房地產登記條例(修訂草案)》立法聽證會，與以往不同的是，上海人大公眾網對聽證會作全程文字直播，并歡迎廣大網民表達意見。網上聽證會使民眾通過上網便能參加聽證，不但降低了公民政治參與的社會成本，而且有利于在更廣的范圍內征集民意、保障民權、集中民智，更好地促進立法工作的透明和公開，從而進一步激發公民依法參政議政、行使當家做主權利的信心和熱情[6]。立法聽證會網上直播，并鼓勵公民積極參與互動，極大地增強了立法的公開透明，使最后通過的法律最大限度地體現社會公共利益，為預防立法腐敗提供了有效的手段。

三、官民合作：網民反腐行為可持續發展的根本路徑

在信息網絡時代，執政者要打破政府是反腐敗唯一合法力量的傳統觀念，提供暢通的、有效的參與渠道，充分發揮公民社會在反腐敗斗爭中的作用。但鑒于我國公民參與網絡反腐仍處于一個初級階段，政府需要運用創新的支持手段、適宜的法律規范來控制和指引公民的網絡反腐行為，并最終使公民網絡監督在官民合作的發展路徑上實現可持續的發展。

如何在網絡時代創建一個愿意并且有能力參與塑造一個清廉社會環境的公民群體，發揮他們在揭露腐敗、提供案件線索以及查處問題等方面的作用，需要黨政機構在以下四個方面提供支持與保障：

(一)信息公開。

一方面，如果沒有任何重要信息給予公民，公民就不會形成作為國家的一個成員的感覺。作為主權者，公民有權知道政府機關是如何運用賦予他們的權力和資源的。另一方面，信息不對稱給腐敗分子提供了理想環境，有意無意地造成信息不對稱是腐敗分子所期許的。互聯網有助于建立更加開放的信息環境，并愈來愈成為現代社會公眾獲取信息的重要途徑。政府部門可以在網上隨時公布其文件，為公民行使知情權、參與權、表達權和監督權提供基礎條件。如果有關部門不愿同公眾分享那些決策所必需的信息，公眾參與網絡聽證注定是信息不對稱的；如果政府信息發布不及時、不完整或者政府信息不便于公眾獲取，都會導致公民的網絡監督的缺位或失效。許多國家的實踐表明，提高政府透明度的行政成本是有限的，但對于限制腐敗交易來說，其功效卻是巨大的。2009年國務院首次為公開部門預算列出時間表，爭取3年內實現向社會公開全部部門預算。這不僅是對《政府信息公開條例》的認真落實，也是預防腐敗的治本之策。繼新疆阿勒泰地區實行干部部分收入財產情況社會公示(包括網上公示)之后，2009年直轄市重慶開始對司法機關部分重要崗位領導干部實行財產申報制度試點。監督的觸角進一步延伸到了官員的個人領域。這些提高政府透明度的舉措，必然會對公民的網絡監督起到推動作用。

(二)權利保障。

舉報人往往會直接或間接面對壓力和風險。據最高人民檢察院統計，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全國每年發生的針對證人、舉報人的報復致殘、致死案件由每年不足500件上升到現在的每年1 200多件[7]。在我國已加入《聯合國反腐敗公約》，該公約第33條對保護舉報人進行了明確規定：各締約國均應當考慮在本國法律制度中納入適當措施，以便對出于合理理由與善意向主管機關舉報涉及根據本公約確立的犯罪的任何事實的任何人員提供保護，使其不致受到任何不公正的待遇。為了保障網絡舉報人的正當權益，各地反腐機構在提高網絡舉報系統安全性方面已進行了一些探索。北京市檢察機關在2004年開通的“網絡檢務接待廳”設有24小時內舉報信息自動刪除功能，其自動查詢系統可以使舉報人憑獨有密碼跟蹤案件進展；福建廈門市檢察院開發的“網上密碼舉報”系統，不僅可以通過“舉報信息查詢”頁面反饋舉報受理情況，而且若線索查實，檢察院將在“舉報信息查詢”頁面公布獎勵信息，舉報人憑編號和密碼領取舉報獎勵金。當前，在技術上要確保通過網絡在受理、分流、移送、轉辦、初查、宣傳、獎勵等各個環節上不泄露舉報人身份信息。香港廉政公署由于建立了比較完善的證人保護條例，取得了民眾對法治和廉署的信任。近30多年來，香港民眾由此對廉政公署產生了較強的信任感，實名舉報的比例從33%上升到71%[8]。

(三)有效回應。

如果政府與群眾的網上溝通不順暢，信息交流時滯嚴重，將會嚴重影響公眾舉報的積極性。另一方面，網民有舉報后，政府部門反應遲緩，一些真實性無法驗證的信息就會通過博客、論壇等網絡媒介流傳，容易以訛傳訛。為了及時掌握、利用網絡信息，從中篩選腐敗犯罪線索，最高人民檢察院自2008年開始專門組織力量編輯每日《涉檢網絡輿情》和每旬《政法網絡輿情》，密切關注舉報線索，了解群眾的司法訴求；由遼寧省紀委、監察廳、省政府糾正行業不正之風辦公室創辦的民心網，創建了在群眾監督下公開受理、督辦舉報投訴，公開反饋查處整改結果的糾風工作新機制；中共杭州市紀委建立了有利于提高腐敗犯罪案件的破案率、有利于網絡事件妥善處置的網絡監督信息快速反應機制；河北省行唐縣紀委宣教室設立了有利于反映群眾訴求的“干部作風建設網絡輿情采集中心”，這些工作機制使公民的網絡反腐與現行制度之間建立了“橋梁”，為網絡舉報提供了官民互動的直達渠道，讓公民參與成為“富有意義的參與”。同時，為了防止有關部門隨意作出不立案決定，當前應當完善舉報人的復議監督、舉報中心的線索審查監督、檢察機關的偵查監督部門和公訴部門的立案建議等環節的工作。

(四)積極獎勵。

舉報有功者因其維護了國家與社會的公共利益，節約了國家的反腐成本，理應受到獎勵。根據2009年最高人民檢察院修訂后公布的《人民檢察院舉報工作規定》(下稱《規定》)，對舉報線索經查證屬實、被舉報人構成犯罪、檢察機關根據舉報追回贓款的，應當在舉報所涉事實追繳贓款的百分之十以內給舉報有功人員頒發獎金。舉報人有重大貢獻的，經省級人民檢察院批準，可以給予10萬元以上獎勵，數額不超過20萬元。有特別重大貢獻的，經最高人民檢察院批準，不受上述數額的限制。當前，需要根據實際情況進一步細化獎勵標準以及加強政策宣傳力度。

公民參與網絡反腐的合法性在于它對公共利益的推進，而不是侵害他人的合法權益。由于網絡資源的高度開放性和共享性、信息傳輸的快捷性和交互性以及網絡媒體檢索的便捷性與存儲的海量性，一旦網民發布的信息涉及網絡侵權問題，會造成廣泛的社會影響，其負面效應一時難以消除。有些網民發布帶有強烈情緒性和煽動性的言論，人為地制造事端、擴大影響；有些網民對某一事件或某一當事人的抨擊與事實出入很大，言論帶有很大的片面性；還有些網民發動聲勢浩大的“人肉搜索”，將搜索對象的一些真偽難辨的個人私密信息公布在網上，這些信息不僅容易干擾普通民眾的判斷，而且可能會破壞社會公共秩序和公共道德。解決這一問題，除了引導網民進行自我道德約束之外，還需要黨政機構進行必要的規制：(一)規范網絡經營者的行為。網絡經營者應當自覺對自身所發布的信息內容的合法性和信息來源的可靠性進行核實，慎重對待權利人對侵權人(網民)所發布信息的投訴，否則，就可能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2009年12月26日全國人大常委會通過了《侵權責任法》，其中第36條規定網絡服務提供者利用網絡侵害他人民事權益的，應當承擔侵權責任。該法在2010年7月1日施行后可以通過司法裁判規范網絡服務提供者的網絡行為。(二)規范網民的行為。在《聯合國反腐敗公約》第13條中明確規定：尊重、促進和保護有關腐敗的信息的查找、接收、公布和傳播的自由。這種自由可以受到某些限制，但是應當僅限于法律有規定而且也有必要的下列情形：1、尊重他人的權利或者名譽；2、維護國家安全或公共秩序，或者維護公共衛生或公共道德。《侵權責任法》第36條對網絡用戶的侵權責任也作出了規定。當前政府應當在法律上明確界定網絡侵權責任的基礎上，對知情權與隱私權、社會監督與造謠誹謗、言論自由與人身攻擊等進行區分。(三)提供合作平臺。在相關法制建設相對滯后于互聯網發展速度的情形下，國內一些反腐機構在引導網民網絡監督行為方面既沒有硬性壓制，也沒有放任自流，而是在進行有益的探索。2008年中共湖南省株洲市紀委、市監察局出臺了《關于建立網絡反腐倡廉工作機制的暫行辦法》，成為全國首個網絡反腐文件。中共湖南省株洲市紀委、市監察局依托由湖南省新聞工作者協會網絡分會主辦的紅網株洲站設置了廉政建設網頁，在全國率先實行網上投訴的后臺實名制，以確保舉報的真實性。

[1] 程少華，傅丁根．網絡監督：蓬勃中呼喚規范[N].人民日報，2009-02-03(08)．

[2] [新西蘭]杰瑞米·波普．制約腐敗.建構國家廉政體系[M].北京：中國方正出版社，2003：422．

[3] 上海海關．上海海關網上調查(廉政建設類)[EB/OL].(2009-10-05)[2009-10-20].http://shanghai.customs.gov.cn/Default.aspx?tabid=6497.

[4] 汝信，陸學藝，李培林．2010年中國社會形勢分析與預測[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9：249．

[5] 葉國英．合謀腐敗機制的經濟學審視[EB/OL].上海：上海財經大學出版社，2007：161．

[6] 孫瑞灼．“網上聽證會”值得推廣[N/OL].中國紀檢監察報，(2009-08-06)[2009-10-20]．http://cpc.people.com.cn/GB/64093/7622011.html.

[7] 呂霜．不要讓“李文娟式”的悲劇重演[N/OL].羊城晚報，(2006-03-30)[2009-10-20]．http://www.ycwb.com/gb/content/2006-03/30/content_1096906.html.

[8] 楊維立．提升群眾舉報率也需吹響“集結號”[EB/OL].(2008-03-10)[2009-10-20].http://cpc.people.com.cn/GB/64093/64103/6977298.html.

責任編輯：張超

D630.9

A

1007-8444(2010)04-0540-06

2010-04-15

2009年度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09BZZ014)。

袁峰(1968-)，男，浙江上虞人，教授，博士，主要從事政治學理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