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即將遠行

杏林子

暮春時節，我邀請了幾位朋友在家小聚。雖然都是極熟的朋友，卻是終年難得一見，偶爾電話中相敘，無非是幾句尋常話語。一鍋小米稀飯，一碟大頭菜，一盤自家制的咸菜，一只巷口買回的烤鴨。簡簡單單，不像請客，倒像家人團聚。

其實，友情也好，愛情也好，久而久之多會轉化為親情。

說來也奇怪，和新朋友只談文學、談哲學、談人生哲理等等，和老朋友卻只話家常，細細碎碎，種種瑣事。很多時候，心靈的契合已經不需要太多的言語來表達。

朋友做了個新發型，不敢回家見母親，怕驚駭了老人家，卻歡喜地來見我們。老朋友頗能以一種趣味性的眼光來欣賞這個改變。

年少的時候，我們差不多都在為別人而活，為苦口婆心的父母而活，為循循善誘的師長而活，為許多觀念、許多傳統的約束力而活。年歲增長，漸漸掙脫外在的限制與束縛，開始懂得以自己的方式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不在乎別人的批評意見，不在乎別人的詆毀和流言，只在乎那一份隨心所欲的舒坦自然，偶爾，也放縱一下，并且有種惡作劇的竊喜。

我越來越覺得，人生一世，無非是盡心。對自己盡心，對自己所愛的人盡心，對生活的這塊土地盡心。盡心了，便無所謂得失，無所謂成敗榮辱，很多事情便舍得下，放得開，包括是非恩怨、金錢與感情糾葛。懂得舍，懂得放，自然春風和煦，月明風清。

就讓生命順其自然，水到渠成吧。猶如窗前烏桕，榮枯之間，自有一份圓潤豐滿的喜悅。雨輕輕落著，沒有詩，沒有酒，有的是一份相知相屬的自在自得。

夜色在笑語中漸漸沉落，朋友起身告辭，沒有挽留，沒有送別，甚至也沒有問歸期。

知道了聚散原來是這樣的自然和順理成章。懂得這點，便懂得珍惜這一次相聚的溫馨，離別便也歡喜。

（街市明摘自《讀寫月報·初中》2010年7-8，張 駿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