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文化變成真金白銀”

王海妮 邢 虹

段先念有一串長長的頭銜：西安市副市長，曲江新區管委會主任、陜西文化產業投資集團董事長……給這位土生土長的陜西漢子添了幾分神秘。他通過大雁塔北廣場，大唐芙蓉園和大唐不夜城等文化項目，使曲江地區一躍成為首個國家級文化產業示范區。他獨特的運營手法，也被業界稱為曲江模式。如今，世界最大遺址公園——大明宮遺址公園、法門寺文化景區都在復制“這一模式。在西安，坊間流傳這么一句話：文物是死的，交給段先念就活了。

日前來寧參加“2009中華文化人物”頒授典禮時，段先念接受了記者專訪。他對文化產業的現身說法，或許對同為古城的南京有所借鑒。

“將歷史遺跡保護，轉化為造福百姓的文化產業”

作為漢唐時期的皇家園林，曲江有大雁塔，寒窯、秦二世陵等遺址，《全唐詩》500多名詩人中一半以上吟詠過曲江。但在2002年以前，這里還是一個偏僻村落，白天有零星游客，夜晚漆黑一片，因為籌不到錢，當地開發6年僅修了一條路。

2002年，段先念走馬上任西安曲江管委會主任時，賬面上只有60萬元。他提出，在保護遺址的同時，通過大雁塔北廣場、大唐芙蓉園主題公園和大唐不夜城等文化項目的聚集，帶熱周邊地區文化產業，資金方面，采取“先舉債投入，再賣地收回投資”的“倒敘法”，最終用500萬元盤活了整個項目。如今的曲江，已是國內最大的文化產業集聚地之一。

記者：熱播電視劇《大秦帝國》和去年上映的影片《大明宮》，都是您一手策劃，聽說是為了給文化項目造勢?

段先念：一部《喬家大院》帶熱了山西旅游，也給人以啟發。《大秦帝國》第二部4月份開拍，基地就在兵馬俑附近，我們將以此為依托，利用影視、動漫，博物館等形式，打造大秦文化牌。

大明宮是唐太宗李世民為其父李淵修建的避暑宮殿，唐末毀于戰火。這里地下遺存豐富，《大明宮》是給大明宮遺址公園項目預熱。作為國家“十一五”大遺址保護重點工程，建成后的大明宮遺址公園將是世界最大的遺址公園，面積是北京故宮的4.5倍，巴黎盧浮宮的8倍。

記者：大明宮遺址公園總投資1400億元，資金從哪里來?

段先念：大明宮項目包括遺址公園和周邊舊城整治。遺址部分強調原貌保存、不可復建，我們將用目前國際上最先進的技術，把遺址公園表現出來。這是一個公益項目，建成后門票可能只賣5塊錢。周邊舊城改造則吸納社會資金，借鑒“曲江模式”，靠整治后的綜合收益來回報。

記者：在西安，坊間流傳這么一句話：文物放在那里是死的，交給段先念就活了。

段先念：西安歷史遺存太多，老百姓開玩笑說：一鋤頭下去，能挖好幾件文物。對歷史遺址的態度，西安向來以避讓為先，也因此失去幾次發展機會。遺址周邊只能種地，結果文物密集區老百姓最窮。守著“金飯碗”過不上好日子，政府心里頭不好受。

但現在，西安的擴張到了沒法繞開歷史遺跡的時候了，必須學會既小心翼翼地保護古跡，又能將其轉換為造福百姓的文化產業。我的體會是，不光把地下搬到地上這么簡單，而要把故紙堆里無形的，物化成有形的，把消失的找回來，變成可欣賞、可享受、可消費的東西。

“要把城市所蘊含的文化，當做生意來經營”

建大唐芙蓉園主題公園之初，有很多人不理解，紛紛問為什么要花大錢造一堆“假古董”?段先念和他的團隊遭到了巨大質疑。

記者：也有人質疑，說西安花那么多錢建仿古建筑，不如搞舊城街區保護。

段先念：我想說的是，之前有幾個年輕人知道芙蓉園?主題公園建成后，很多年輕人在網上留言感嘆，原來芙蓉園是唐明皇的游樂園，原來大唐曾經這么繁榮!

舊城區要保護，仿古建筑也要造。文物在某種意義上是枯燥的，年輕人難以接受，必須找到一個恰當的載體。在文化傳承方面

《三國志》固然重要，《三國演義》也許更適合老百姓的口味。我和包括國家文物局局長單霽翔在內的很多專家曾經辯論過，說大唐芙蓉園不是文化遺產，是文化財產，只要有說法，能傳承，500年后這個“假古董”就是遺產了。

說到底，你不能把城市當做一件文物來對待，而要把城市所蘊含的文化，當做生意來經營，把文化變成真金白銀。

記者：把文化當做生意來經營，難在哪里?

段先念：一個文化人有一個文化人的說法，不聽不對，全聽也不對。只做文化，項目就沒法“活”，只考慮商業開發，又失去了文化的內涵。

有趣的是，專家也會“打架”。比如打造大雁塔北廣場項目時，我提出要搞一個全亞洲最大的音樂噴泉。好多專家不認可，說佛門圣地講求清凈：也有專家說佛門無顧忌。我堅持用噴泉來吸引年輕人，事實證明，它的作用遠遠超出預期。

記者：這幾個項目，都帶動了周邊地產大幅升值，也有人質疑您“借文化之名炒地皮”。

段先念：我做副市長之前，有過10年房地產開發從業經歷，曾和王石、潘石屹等人并稱全國十大地產風云人物。但我想說的是，文化項目和地產開發，有本質區別。

拿曲江地區來說，沒改造之前，這里破破爛爛不值錢。經過雕琢，人們突然發現，這里有水有靈氣，又有深厚的文化積淀沒污染，你說土地能不升值嗎?

曲江從一個偏僻村落，一躍成為西安地價最高的區域，不是炒作起來的，而是用5700畝公共文化發展的硬環境支撐起來的。這里有6個文化場館、國際化音樂廳和劇院，六大文化產業集團，90多家影視公司……城市價值因文化而兌現。

大雁塔北廣場開業那天，10萬市民齊聚廣場。那一刻，我哭了。現在市民給外地朋友介紹西安，最愛說的一句話是，來看看我們大雁塔北廣場。能讓老百姓發自內心的自豪，這是房地產開發無法企及的。

“大報恩寺是南京一個運營契機”

段先念先后到南京考察過3次，南京的精致，大氣給他留下深刻印象。

記者：副市長，曲江新區管委會主任、陜西文化產業投資集團董事長……還有人稱您“城市運營商”，您更認同哪個身份?

段先念：管委會主任吧，這個身份能讓我實現“運營”城市的理想。當然，其他身份賦予了我行政職能，投融資便利和企業實體，有了這些，做事才能順風順水。

記者：西安在發展文化產業方面，最大的經驗是什么?

段先念：西安太厚重，太豐富，太多故事，怎么才能拎出主線?區域性開發是一個好辦法，而不是一個項目一個項目去做。獨木難成林。

記者：聽說外省不少地方請您策劃文化項目，被拒絕了。

段先念：天津，甘肅等不少地方有這個想法，但我是土生土長的陜西人，只對自己的文化有底氣。

記者；您對南京的文化產業有何建議?

段先念：南京和西安非常“像”，共通之處很多。我3次來南京考察，東郊的大氣、秦淮河的精致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南京正在做大報恩寺遺址項目，這是一個很好的契機。“南朝四百八十寺”說的就是南京，南京在佛教史上地位很高。大報恩寺遺址項目，將是南京文化產業騰飛的一個有力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