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私營企業勞資政策的發展演進

■王 強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私營經濟從無到有、從小到大蓬勃發展，已成為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主力軍。與此相伴隨，黨和政府立足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基本國情，借鑒人類文明的優秀成果，與時俱進地創新理論與實踐，實現了私營企業勞資政策的深化與發展。回顧歷史，總結經驗，有助于進一步推進私營經濟的發展與和諧勞資關系的構建。

一、回溯：勞資政策發展演進的主要脈絡

伴隨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私營經濟的再生、發展與壯大，私營企業的勞資關系重新出現，并在國家經濟社會生活中占據越來越重要的地位。黨和政府審時度勢，在發展私營經濟中不斷調整和完善勞資政策，這一歷史演進過程可以分為四個階段。

1.從1978年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到1992年鄧小平南方講話前，初步制定私營企業勞資政策。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后我國個體經濟迅速發展，在此基礎上，萌生了雇工經營，進而出現了私營經濟。盡管新時期中國出現的私營經濟與公有制經濟及整個社會主義制度相聯系，獲得了新的“整體質”，但它畢竟是以生產資料私人占有和雇傭勞動關系為基礎的，因此，協調勞資關系、縮小收入差距是黨和政府無法回避的問題。1981年7月，國務院為了規范個體經營戶的雇工行為，對勞資關系作出的規定是：“請幫手、帶學徒，都要訂立合同，規定雙方的權利、義務、期限和報酬等。合同要經當地工商行政管理部門鑒證。”[1]為了避免貧富兩極分化，《中共中央關于一九八四年農村工作的通知》規定：雇請工人超過額定人數的私人企業，應從稅后利潤中留一定比例的積累，作為集體公有財產；明確股金分紅和業主收入的限額；從利潤中給工人以一定比例的勞動返還。[2]此外，黨和政府重視從源頭上規范雇傭勞動關系，面對實際已存在的勞務市場，要求各地政府“應當有領導有步驟地把勞務市場搞好”[3]。

改革開放初期的私營企業多為家族企業，雇主與雇員關系默契，利益基本一致，勞資關系總體上比較融洽，因劇烈的勞資矛盾而導致企業停產或不能正常經營的情況極少。所以這一時期私營企業勞資關系的處理基本參照國營企業的規定，黨和政府未出臺專門針對私營企業的系統的勞資政策。1987年10月，黨的十三大報告指出，私營經濟“是公有制經濟必要的和有益的補充”[4]。1988年4月，全國人大通過的憲法修正案把私營經濟“補充論”寫進憲法，并提出：“對私營經濟實行引導、監督和管理。”[5]至此，私營經濟在中國獲得了合法地位，黨和政府規范私營企業勞資關系的工作提上了議事日程。1988年7月1日施行的 《中華人民共和國私營企業暫行條例》第五章“私營企業的勞動管理”，對勞資雙方合同的簽定、勞資爭議的處理、勞動保護與勞動保險、社會保險、8小時工作制、不得招童工、工會的職責等作出了初步規定。勞動部以該條例為依據，于1989年9月頒布了《私營企業勞動管理暫行規定》，對勞資關系的各個方面都作了比較詳細的規定。但因受當時具體條件的限制，該規定的部分內容有待進一步完善，如“私營企業用工，應當主要在城鎮招收”[6]；私營企業發生勞動爭議，參照《國營企業勞動爭議處理暫行規定》等等。從1988年下半年開始的國民經濟治理整頓以及意識形態上 “左”的傾向的抬頭，對私營經濟造成了很大的沖擊，雖然大部分私營企業在重重困難中仍然頑強發展，但是規范勞資關系的各項政策難以得到有效落實。

2.從1992年鄧小平南方講話到1994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出臺，全面頒布私營企業勞資政策。以鄧小平南方講話為標志，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改革和思想解放運動蓬勃興起。私營企業在自身積累的基礎上，通過與公有制企業聯營、合作，甚至租賃、購買、兼并公有制企業，獲得了迅速的發展，勞資關系在量上得到擴張。同時，私營企業勞資關系在質上也發生了重大改變。一是勞資關系的性質趨于強化。20世紀90年代前，私營企業的創業者多為農民。90年代后，一部分離退休或辭職的國家干部、退休或停薪留職的工人、專業技術人員等加盟到私營企業行列中，逐漸改變了私營企業勞資關系的家族化色彩，勞資關系的市場化特征顯著增強。二是勞資雙方的身份趨于明晰。由于私營企業規模的擴大、資本有機構成的提高，雇主不再是直接的勞動者，雇主與雇員的身份更加明晰。三是勞資關系的建立趨于規范。私營企業的招工開始是從家庭、親屬中招聘，后擴展到鄰居朋友、親友介紹和當地官員、關系戶介紹等，現在逐步地從勞動力市場上招聘，而且比重越來越大。[7]

私營經濟及私營企業勞資關系的新發展，推動了勞資雙方由原來的合作關系逐漸向契約關系轉變，雇主與雇員利益間的矛盾和沖突開始加劇。為了妥善處理勞動爭議，保障各類企業職工的合法權益，維護正常的生產經營秩序，發展良好的勞動關系，1993年7月，國務院發布《中華人民共和國企業勞動爭議處理條例》，規定了處理勞動爭議的范圍、原則，特別是規定了處理勞動爭議的程序：勞動爭議發生后，當事人應當協商解決；如協商不成可向本企業勞動爭議調解委員會申請調解；如調解不成可向勞動仲裁委員會申請仲裁；對仲裁不服的，可以向人民法院起訴。[8]該條例還對企業調解、仲裁的組織實施作了詳細的說明，從而為私營企業勞資爭議的處理提供了基本的法律依據。1994年7月5日經全國人大常委會審議通過，《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正式頒布，計13章107條，包括總則、就業促進、勞動合同和集體合同、工作時間和休息時間、工資、勞動安全衛生、女職工和未成年工特殊保護、職業培訓、社會保險和福利、勞動爭議、監督檢查、法律責任、附則。《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是新中國成立以來的第一部以保護勞動者合法權益為宗旨，全面規范調整勞動關系，貫徹以人為本，保障人權的基本法律之一，在我國私營企業勞資政策發展史上具有里程碑意義。

3.從1994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頒布后到2002年黨的十六大召開前，落實拓展私營企業勞資政策。1994年后，私營企業勞資關系的市場化、契約化特征越來越鮮明，勞資矛盾和沖突也越來越激烈，由此帶來的對私營經濟前途及私營企業主社會屬性的質疑與指責不絕于耳。黨中央堅持三個“有利于”標準，排除“左”的干擾，在1997年9月召開的黨的十五大上莊嚴宣布：“非公有制經濟是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9]從此，私營經濟從“補充”地位上升到了“重要組成部分”。之后，各地都出現了摘掉“紅帽子”，與公有權分離，還私營企業本來面目的熱潮。1999年3月，九屆全國人大二次會議通過的《憲法修正案》將“組成論”寫入了國家的根本大法。2001年7月1日，江澤民在慶祝建黨8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中，第一次把私營企業主定位為“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事業建設者”[10]。為私營企業勞資政策的制定與實施提供了政治保障。

與此同時，黨和政府重點做好私營企業勞資政策的進一步落實工作。一是圍繞貫徹 《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各地廣泛深入地開展宣傳教育活動，增強了私營企業主和廣大勞動者的勞動法律意識。二是研究與制定相關的法律法規，保障《中國人民共和國勞動法》的貫徹實施。勞動部以《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規定的各項規章制度為依據，出臺了一系列配套的政策規定，如違反 《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行政處罰辦法、《違反和解除勞動合同的經濟補償》、《集體合同規定》、《工資支付暫行規定》等。三是強化工會的維權職能，保障雇工的正當權益。面對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非公有制經濟成份增加和勞資關系發生深刻變化的新情況，1995年12月，胡錦濤在中華全國總工會十二屆三次執委會上講話時強調指出：“工會要突出維護職能，強化維護職能。”[11]2001年10月27日，九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二十四次會議通過了對1992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工會法》的修正案，新《工會法》修改的核心是明確了工會的基本職責是維護職工合法權益，并說明了工會維護職工權益的基本渠道。

這一時期，我國私營企業勞資政策發展的重要特點是，政策涵蓋的范圍進一步向勞動與社會保障領域拓展。在勞動者的職業培訓方面，1996年八屆人大常委會審議通過了 《中華人民共和國職業教育法》；在社會保障體系的建設方面，1999年國務院陸續發布了《失業保障條例》、《社會保險費征繳暫行條例》、《城市居民最低生活保障條例》；在安全生產方面，2001年10月九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二十四次會議通過了 《中華人民共和國職業病防治法》，2002年6月第二十八次會議又通過了 《中華人民共和國安全生產法》，中國的勞動安全生產立法進入了一個新階段。[12]

4.2002 年黨的十六大以來，深化完善私營企業勞資政策。2002年11月黨的十六大報告指出：“堅持公有制為主體，促進非公有制經濟發展，統一于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進程中，不能把這兩者對立起來。各種所有制經濟完全可以在市場競爭中發揮各自優勢，相互促進，共同發展。”[13]這就為非公有制經濟的發展破除了體制性的障礙，明確了私營企業可以與國有、外資企業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上開展競爭。同時，黨的十六大報告提出把“社會更加和諧”作為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目標之一，黨的十六屆四中全會又提出把“提高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能力”作為黨執政能力的一個重要方面，黨的十六屆六中全會審議通過了 《中共中央關于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2007年10月，胡錦濤在黨的十七大報告中明確指出：“深入貫徹落實科學發展觀，要求我們積極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14]為了在私營經濟的發展中促進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建設，構建和諧的勞資關系成為黨和政府面臨的重要任務。

但現實不容樂觀，2003年溫家寶總理為農民工討薪讓人心喜心酸，2007年山西的“黑磚窯”事件、2009年河南民工張海超開胸驗肺事件讓億萬中國人觸目驚心，保障勞動者的權益成為黨和政府發展完善私營企業勞資政策的重點。2007年是我國私營企業勞資政策發展史上不同尋常的一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合同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就業促進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爭議調解仲裁法》先后出臺。尤其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合同法》在保障勞動者權益方面有許多具體措施，如用人單位不簽勞動合同將面臨更為嚴厲的處罰；引導訂立長期或無固定期限勞動合同；勞動合同解除或終止經濟補償總體成本增加等等。這三部法律以及后續相關勞動保障法律法規的出臺，有助于進一步保護私營企業勞動者的合法權益，促進和諧穩定勞資關系的構建與形成。

二、思考：勞資政策發展演進的經驗啟示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私營企業勞資政策的發展演進經歷了從籠統粗略到細化詳實、從重視物質財富的增長到重視人的發展、從單純的經濟范疇到綜合的社會范疇的轉變，我們可以從中獲得有益的啟示。

1.堅持理論創新，是私營企業勞資政策發展演進的不竭動力。縱觀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私營經濟的發展歷程，關于雇工剝削的爭論一直沒有停止過。20世紀80年代初期，陳志雄等人雇工經營引發了一場關于“雇工算不算剝削？”的大討論，有學者從馬克思《資本論》推出結論，提出雇8個人及以上的就是私營企業，雇7個人及以下的算個體戶。根據鄧小平的提議，黨中央在1983年提出了對雇工大戶或私營企業“不宜提倡、不要公開宣傳，也不要急于取締”[15]的“三不”政策，實際上對新生事物采取了默認態度，為私營經濟的發展與勞資政策的制定開了口子。到了90年代中期，私營企業的雇工剝削及私營企業主的社會屬性問題再次成為爭論的焦點，江澤民在2001年“七一”講話中，通過對勞動和勞動價值理論、個人財產觀及馬克思主義政黨理論的新的詮釋，結合改革開放以來社會階層構成的新變化，在對私營企業主作出新定位的同時，又向他們敞開了黨組織的大門。這就從根本上打破了 “雇工即是剝削”和勞資對立的傳統僵化觀念的束縛，從理論與實踐的結合上闡明了我國私營企業勞資矛盾是人民內部矛盾，完全可以通過相關政策、法律的實施與完善加以解決，從而為私營企業勞資政策的發展完善掃除了思想及理論上的障礙。總之，黨和政府始終以理論創新為前提和先導，以理論創新促進實踐創新與政策創新，不斷實現私營經濟的新發展和私營企業勞資政策的新突破。

2.加強法制建設，是私營企業勞資政策發展演進的重要保障。我國私營企業勞資政策的發展演進實質上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勞動立法進程的步步推進。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的勞動立法呈現出三個方面的特點。一是勞動立法的主體相互配合。1999年1月22日國務院發布了 《社會保險費征繳暫行條例》后，勞動和社會保障部于3月19日發布了《社會保險登記管理暫行辦法》、《社會保險費申報繳納管理暫行辦法》、《社會保險費征繳監督檢查辦法》，進一步細化《社會保險費征繳暫行條例》，使之更易于實際操作。山西、四川、新疆、貴州、湖北等省及自治區人民政府為了貫徹實施國務院 《社會保險費征繳暫行條例》的各項規定，結合本地的實際，出臺了相關規定和辦法。撫順、寧波等市還制定了適合本市實際的執行辦法。二是勞動立法的準備工作充分。1996年，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施行后僅兩年，《勞動合同法》就被列入國務院立法日程，但由于就業、社會保險等配套法律尚未啟動立法，單獨制定《勞動合同法》存在銜接問題，勢必影響其實際效果。2004年底，《勞動合同法》的起草工作重新啟動。這部重要法律在制定過程中廣泛聽取、認真吸收社會各方面的意見，經過四次審議草案，最終于2007年6月正式頒布。三是勞動立法的內容趨于細化。1994年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是一部綜合性法律，在此基礎上，最高國家權力機關、最高國家行政機關、地方國家權力機關、地方國家行政機關在勞動用工、勞動合同、職業培訓、工資福利、社會保險、勞動爭議、勞動保護等方面出臺了一系列法律法規，不斷地豐富和完善社會主義勞動法律體系。正是因為我國的私營企業勞資政策主要通過法律法規的形式表現出來，從而增強了勞資政策的權威性，使政策的執行更加具有強制性，有助于更好地協調私營企業勞資關系，切實保障勞動者的權益。

3.轉變發展理念，是私營企業勞資政策發展演進的內在主線。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私營企業勞資政策的調整與中國共產黨發展理念的轉變密切關聯。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樹立了以經濟建設為中心，以改革開放為拉動的社會發展觀，但在實施中許多人形成了一種錯誤認識，認為中國要改變貧窮落后的面貌，必須致力于以物質增長為核心的經濟增長，只要物質財富豐富了，所面臨的一切問題就自然會解決。為此，一些地方政府為了追求所謂的政績，陷入了“以GDP論英雄”的窠臼，片面強調經濟發展，忽視社會公平；片面強調招商引資，忽視對勞動者權益的保障。一些私營企業主一味追求利潤的最大化，社會責任缺失，而雇工維權道路艱難，協調勞資關系的法律法規難以發揮其應有的效用。2003年10月，黨的十六屆三中全會明確提出了“堅持以人為本，樹立全面、協調、可持續的發展觀，促進經濟社會和人的全面發展”，[16]標志著我黨關于發展觀的認識，經過不斷探索、實踐和完善，已經走向成熟，形成了科學的發展觀。2007年10月召開的黨的十七大在理論層面上全面深化和豐富了科學發展觀，通過將科學發展觀寫入黨章等制度化安排，使其進一步成為我黨的堅定選擇。在此背景下，我國私營企業勞資政策的制定與實施越來越體現以人為本的理念，更加注重在對勞方權益的保障中促進勞資關系健康有序地發展，維護了私營經濟的長遠利益和國家的根本利益。

4.致力勞資和諧，是私營企業勞資政策發展演進的目標指引。對立與合作是勞資關系現實存在的兩種狀態，及時妥善地化解私營企業勞資沖突，探尋勞資雙方互利合作的“雙贏”之路是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共產黨調整完善勞資政策的目標訴求。一是黨和政府勞資政策制定的出發點是構建和諧的勞資關系。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現代企業制度的逐步建立和完善及“社稷為大”、“崇尚集體”的社會傳統觀念為構建私營企業和諧的勞資關系創造了重要的政治、經濟和文化條件。黨和政府充分利用這些有利條件，積極制定促進勞資關系和諧發展的政策。縱觀國家最高權力機關頒布實施的勞動法律法規，均以構建和諧的勞資關系為立法宗旨。如 《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合同法》第一條就開宗明義：“保護勞動者的合法權益，構建和發展和諧穩定的勞動關系。”[17]國務院及下屬部門、各地方政府制定的規范私營企業勞資關系的法規條例同樣遵循上述宗旨。二是黨和政府在協調勞資關系的實踐中構建和諧的勞資關系。在社會主義條件下，私營企業勞資雙方都擁有獨立的利益，但更存在著高于單方利益的共同利益，即中華民族的整體利益。黨和政府勞資政策的實施應以勞資雙方的共同利益為基點，和資方、勞方一起在學習機制的作用下不斷修正對策和調整行為，引導勞資雙方主要通過談判協商解決矛盾和沖突，并努力將勞資關系的處理全面納入法制化的軌道。事實正是如此，基于建設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奮斗目標，黨和政府越來越重視對勞動者權益的保障，如中組部在制定體現科學發展觀的地方黨政干部的政績考核規定時，提出了億元GDP的死亡率的指標。[18]同時，黨和政府通過加快勞動立法的步伐、實施積極的就業政策、積極擴大中間階層比重等途徑促進和諧勞資關系的建設，為構建具有中國特色的合作雙贏的私營企業新型勞資關系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三、結語：勞資政策進一步完善的路徑選擇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勞資政策制度化、法制化的成績有目共睹，私營企業勞資關系和諧發展的趨勢不容置疑。但是，我們必須清醒地看到，現實社會中勞資沖突越來越顯性化，甚至勞資矛盾在個別案例中還表現得相當尖銳和激烈。為此，黨和政府應該進一步發展和完善以保障勞動者權益為核心的私營企業勞資政策體系。

第一，黨和政府作用的發揮。鑒于目前私營企業“強資本、弱勞動”的狀況，黨和政府應健全相關的法律法規，加快《社會保險法》、《工資法》、《集體合同法》等勞動保障法律法規的立法進程；堅持立法、執法與監督并重的指導原則，從體制、機制、制度等方面解決行政執法和法律監督的問題；推動由政府、雇主和勞工三方代表組成的協調勞資關系的三方機制的建立，特別是在地方層面的建立和完善。[19]加強私營企業黨組織建設，充分發揮其政治導向、統一戰線、監督管理、領導群團組織、開展思想政治工作的職能。第二，工會作用的發揮。實施基層工會的直選制，實現私營企業工會真正的獨立性，在企業層面上形成對于資本的制衡力量，在此基礎上，真正建立以工會為代表的集體談判制度，通過相關的利益協調機制、爭議調處機制、權益保障機制等來維護勞動者的權益。第三，雇主組織作用的發揮。應強化雇主的社會責任意識，促進和監督雇主履行社會責任；大力培育私營企業的雇主組織，真正建立在政府指導下的與工會組織的協商談判機制。第四，公民社會組織作用的發揮。應努力促進中國公民社會的發育，鼓勵非政府組織參與制定勞資政策，監督勞資政策的執行，通過網絡、出版、研討會甚至直接援助的方式對雇主及政府施加影響和壓力，促使勞資政策的調整向著有利于維護勞動者權益的方向發展。

必須關注的是，在經濟全球化且我國已加入世界貿易組織的時代背景下，作為國際勞工組織的成員國，盡管我國只批準了部分國際勞工公約，但是，妥善處理國內勞動法律與國際勞工標準，特別是與國際勞工組織公約所規定的核心勞工標準的關系，是黨和政府制定私營企業勞資政策必須正視的問題。黨和政府必須立足本國的實際情況，深入研究國際勞工標準，探索制定既與國際接軌、又對我國勞動力比較優勢影響最小的勞工標準體系，正如學者常凱所言：“中國的政策應該是全面把握、趨利避害、積極應對。為適應加入WTO后的新形勢，需要以國際勞工公約中的核心勞工標準為依據，根據中國的法律原則和國情特點，完善和健全中國的勞動立法，以促進經濟和社會的同步發展。”[20]

注釋：

[1]國務院研究室個體、私營經濟調查組.中國的個體和私營經濟[C].北京：改革出版社，1990，254.

[2]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十二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C].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上）：427.

[3]趙紫陽.搞好城市改革發揮城市功能[J].中國經濟體制改革，1986（1）.

[4]中國共產黨第十三次全國代表大會文件匯編[C].北京：人民出版社，1987，32.

[5]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修正案[Z].新華月報，1988（4）：37.

[6]全國人大常委法制工作委員會研究室編審.中華人民共和國新編勞動和社會保障政策法規全書[C].北京：中國人事出版社，2001（1）：219.

[7]徐小洪.沖突與協調—當代中國私營企業的勞資關系研究[M].北京：中國勞動社會保障出版社，2004，46-47

[8]勞動和社會保障部、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新時期勞動和社會保障重要文獻選編[C].北京：中國勞動社會保障出版社，2002，125.

[9]江澤民.高舉鄧小平理論偉大旗幟，把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全面推向二十一世紀[Z].人民日報，1997-09-22.

[10]江澤民.論黨的建設[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01，513.

[11]胡錦濤同志在中華全國總工會十二屆三次執委會上講話[N].人民日報，1995-12-16.

[12]李環.和諧社會與中國勞動關系[M].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7，156，157.

[13]江澤民.全面建設小康社會，開創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新局面[N].人民日報，2002-11-18.

[14]胡錦濤.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為奪取全面建設小康社會新勝利而奮斗[N].人民日報，2007-10-25.

[15]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經濟體制改革重要文件匯編[C].北京：改革出版社，1990（上）：131.

[16]中共中央關于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若干問題的決定[N].人民日報，2003-10-15.

[17]張寶剛.《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合同法》輔導讀本[M].北京：人民日報出版社，2007，3.

[18]尹鳳婷.民企職工權益保障制度研究[M].北京：新華出版社，2008，177.

[19]岳經綸.中國勞動政策：市場化與全球化的視野[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7，339.

[20]常凱.WTO、勞工標準與勞工權益保障[J].中國社會科學，20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