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好

葛 星

為“還賬”而誕生的經典

新疆和平解放之初，時任中共中央新疆分局第一書記兼新疆軍區代司令員、代政委的王震率領駐疆部隊中的數十萬官兵分赴天山南北，挺進亙古荒原，興修水利，墾荒造田，開始了以“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為宗旨的轟轟烈烈的大生產運動。應王震司令員的邀請，1951年年初，任職于中央戲劇學院歌劇團的劉熾到新疆采風。早在王震率領三五九旅開辟南泥灣的時候，劉熾就與他相識。當時劉熾所在的魯藝奉邊區政府之命到南泥灣慰問三五九旅，特地編了一個《桃花籃》的舞蹈，劉熾是編舞。今天還在傳唱著的歌曲《南泥灣》就是舞蹈《挑花籃》的伴唱。在那以后，王震見到劉熾總是說：“小劉，你再給我們旅寫幾首歌，編點節目吧，鼓舞鼓舞我們的士氣。”劉熾總是點頭說寫，可之后再也沒有給三五九旅寫過什么。王震見到劉熾，總說他欠賬不還。正因為這一小插曲，促成了劉熾的新疆之行。

1951年夏天，劉熾和舞蹈家戴愛蓮應邀到新疆，參加民族歌舞匯演。王震想讓他和戴愛蓮幫助新疆軍區辦一個短期藝術學校，對新疆所有部隊的宣傳隊集中培訓。劉熾與時任新疆軍區政治部宣傳部長兼文化部長的馬寒冰也是在抗日烽火中結識的好友。由于他們都愛好文藝，且在創作上已頗有建樹，這對戰爭年代苦于不能經常見面的老朋友，現在相聚于風光奇瑰、民風獨特的塞外邊陲，自然是分外欣喜。在馬寒冰那里，劉熾看到他創作的一首長詩，寫的是王震率領10萬大軍挺進新疆的壯舉，還有我們人民解放軍到新疆后，自力更生，開荒種田等內容。劉熾看后，認為寫得很感人，于是與其商量：“干脆把它寫成歌曲，讓大家唱不是更好嗎?”馬寒冰欣然同意。原來只是想寫一首歌曲，結果因為這首詩很長，劉熾覺得把它砍掉搞成一首歌曲太可惜，于是決定寫一部大合唱，這首長詩分內容，改成了7首歌詞，把這7首歌曲定名為《邊疆戰士大合唱》。《新疆好》則是這首大合唱的第3首，前2首是《萬里進軍》《穿過塔里木》，都是氣勢磅礴，很雄壯的合唱。劉熾認為讓聽眾總在高昂的激情中太累了，于是寫到第3首，眼前是新疆美麗的風光：天山、戈壁、牧場、牛羊，葡萄、瓜果，還有載歌載舞的人們……這不但從邏輯上、內容上連貫，也順理成章地讓聽眾在歡快抒情的歌聲中喘口氣，放松放松。其余的幾首還包括《戈壁灘上蓋花園》《帕米爾夜歌》《祖國要繁榮》等?！哆吔畱鹗看蠛铣方M曲在新疆人民廣播電臺播出，通過架設在各地的高音喇叭，迅速傳遍了天山南北，其中的《新疆好》歌曲更是贏得了新疆廣大各族干部群眾的特別喜愛。

劉熾說：“王震看完演出很激動，對大家說：‘同志們在這么短的時間創作演出了這部大合唱，真是難得啊!這部合唱有我們西北野戰軍挺進新疆的雄偉氣魄，又有我們建設新疆的勞動場面，還展望了我們新疆的未來是戈壁灘上一個美麗的大花園，我們的祖國會繁榮富強。我代表新疆軍區的全體領導和新疆的全體人民感謝你們，感謝我們延安培養出來的劉熾，還有我們軍

在回憶中，劉熾不止一次地說：“這次王震司令員邀請我去新疆，我獲得了大豐收。因為新疆是歌舞之鄉，新疆那么多少數民族，每個民族都有自己的民歌民族音樂，我正好借此機會對那里的民歌、民族音樂搜集整理，作為我以后創作的素材。1995年我為自治區成立寫的《祝福您，新疆》，就是以1951年我在新疆搜集的伊犁民歌素材寫的?！?/p>

支邊獻青春，結緣《新疆好》

近60年來，多少人唱著《新疆好》，意氣風發地扛著背包，一路西進，穿越戈壁灘，走進天山南北，在166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留下了青春。而這首歌曲的首唱者陶思夢，曾經也是當年無數拓荒者中的一員。

1950年夏天，湖南長沙城還沉浸在解放的興奮中。自小愛唱愛跳、活潑好動年僅16歲的陶思夢響應黨中央“八干湘女進天山”的號召，帶著對新疆的無限憧憬，帶著對神秘西部的好奇，不顧家人的反對，作為文藝兵應招入伍，自長沙來到新疆。這一待就是半個多世紀，用陶思夢的話說就是，昔日的“細妹子”，如今已是“瓊阿帕”(維吾爾語中老太太的意思)了。她先后在新撼軍區文工團、烏魯木齊鐵路局文工團當歌唱演員。從1976年起，她在新疆藝術學院當聲樂教師直到退休。

2005年，我還在新疆藝術學院讀大學的時候，曾跟隨導師一同拜訪了這位年過古稀卻精神矍鑠的老人。年過七旬的陶思夢老師仍然保持著“湘妹子”開朗、明快的性格。她從書柜里取出兩本珍藏了四十多年的歌集，那里面有她親手抄寫的三百多首中外名曲，《新疆好》《草原之夜》《邊疆處處賽江南》也在其中。她看著熟悉的歌譜和歌詞，忍不住輕聲唱了起來，她說她太喜愛這些歌了，每每唱起這些歌，她仿佛又回到了舞臺，回到了青春歲月，回到了難忘的年代。

因為有一副上天賜予的百靈鳥一樣的歌喉，陶思夢被分配到新疆軍區文工團，成了一名文藝兵。陶思夢說，那些年，他們不停地去基層部隊演出，剛從駐守邊防的戰斗部隊慰問回來，又立刻出發去慰問開墾荒原的生產部隊。1954年，生產部隊集體轉業，組建了“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因為割不斷的血緣關系，陶思夢和新疆軍區文工團的戰友們仍然經常給兵團軍墾戰士演出。1951年的一天，劉熾老師把文工團的六七個女兵找去，讓每人唱一遍《新疆好》。經過反復試唱，劉熾拍著陶思夢的頭說：“讓這個小鬼唱吧!”就這樣，她第一次獨唱了《新疆好》。后來聽劉熾老師說，她的嗓音甜美，嗓子直，沒有那些顫音，這正好是新疆的風格，所以就選中了她。陶思夢回憶道：“我是湖南人，到新疆的時間也不長，要掌握維吾爾族風格有很大的困難，劉熾老師就單獨給我輔導。從吐字行腔，一句一句幫我練習。他親自唱給我聽，唱得很有味道；他一面唱還一面學著新疆人舞著，晃著脖子，真不愧是一位音樂家。我們都很喜歡他?！?/p>

《新疆好》見證戈壁沙灘變良田

我告訴陶思夢老師，我的外公也是當年跟隨王震司令員的部隊來到新疆的，參與了屯墾戍邊建設新疆生產建設兵團，而我也出生在兵團農六師五家渠。陶思夢老師興奮地告訴我，《邊疆戰士大合唱》的創作中有一部分就是描寫了當時屯墾戍邊的情景，甚至有一部分歌詞可能就是在描寫當時建設五家渠的場景。陶老師回憶起當時王震司令員下達命令開墾五家渠荒地，當時沒有水，要把烏魯木齊南邊的鴻雁池的水引到五家渠地里。請蘇聯專家勘測，專家說要三年的時間。王震生氣了：“什么?三年?三年人都餓死了，我明年就要水!”部隊立刻開始修渠，陶老師和她的丈夫鄭策老師都參加了修和平渠的任務，就是把烏魯木齊鴻雁池的水引來灌溉五家渠荒地。采石頭，用爬犁運，40公里。每天都是半夜12點起來，吃口飯，每人拉半立方，到五家渠已經中午了。在五家渠卸下石頭，吃點飯，再回到石場，繼續再拉。第二年的4月，水渠硬是修成了。5月春耕灌溉了。我們創造了奇跡，蘇聯專家也不得不服氣。這年，獲得了大豐收。我們一面開荒一面開辦了好多工廠，工業也抓上去了。《邊疆戰士大合唱》中的很多詞都是描寫的軍墾戰士的百折不撓的奮斗精神的。

《新疆好》它激勵著一批又一批有志青年奔赴邊疆，投身于邊疆建設的洪流中。陶思夢的同事閻以昌，上世紀50年代還是北京市的14歲少年，他在北海公園滑冰，總是聽到公園里播放的《新疆好》，歌中描繪的美景，讓他對新疆充滿神往。1958年，他毅然報考了在新疆的鐵路一局文工團。

“在那個年代，有多少像閻以昌這樣的青年，在《新疆好》的吸引和感召下，從四面八方來到這里?！碧账級舾锌卣f。當時有很多上海知青都說劉熾和陶思夢是騙子。那時的新疆當然比不上大上海，人煙稀少，無比荒涼。于是說，《新疆好》把新疆寫得那么美，美什么呀美?把我們給“騙”來了，但是現在的新疆真的是好，想讓大家回去，大家也都不會再回去了。

2009年10月1日晚，在新中國成立60周年的焰火晚會上，《新疆好》再次在天安門廣場上唱響，經過了半個多世紀的風雨歷程，這首見證了新疆繁榮成長歷史的歌曲還將繼續傳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