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犯

大青山茫茫林海里，有一個爬滿青藤的木屋，里面住著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不知道老人姓啥名誰，也不知道他孤身一人在深山老林住了多少年，更沒有人打擾過他的生活。

那是一個沒有星光的晚上。忙碌了一天的老人正準備上床睡覺，突然外邊響起一陣敲門聲。他側耳聽了聽，然后慢慢打開房門。只見一個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站在門口。他穿著打扮像個干部，手里提著個黑色密碼箱，滿身塵土，一臉狼狽。

“大爺，我……迷路了。”中年男人懇切地望著老人，“能讓我在這借一宿嗎?”

“噢……”老人遲疑了片刻，然后說，“進屋吧。我這里好多年沒來客人了。”

老人把中年男人讓進屋里。昏暗的油燈下，來人一邊四下打量著木屋一邊問：“你怎么一個人住在這荒涼的地方啊，生活方便嗎?”

“嗨，有啥不方便的，住久了就習慣了。”老人把熱水倒到臉盆里，端到中年人面前說，“快洗洗吧，看你累得不輕。”

第二天清晨，老人推了推熟睡著的男人。沒想到他一下從床上蹦下來，雙手緊緊抱著那只密碼箱，驚恐地盯住老人：“你……你要干什么?”

老人和顏悅色地說：“起來吃飯吧。”

男人在老人的木屋里一住就是三天，一點沒有要走的意思。男人說自己患重感冒，渾身難受。為了給他治病，老人每天都從山上采草藥煎給他喝，可病情絲毫沒輕。他人病了，卻始終緊緊抱著那只神秘的箱子。死也不肯松手的樣子。

看著男人的病不見好轉，老人萬分焦急。他對床上的男人說：“你得的恐怕不是感冒吧，看來中草藥是治不好了，還是下山去縣城醫院瞧瞧吧。”

男人一聽此話，頭搖得似撥浪鼓。過了一會兒，有氣無力地說：“不……要緊。過兩天就好了。”

翌日早晨，老人又叫醒男人，并在他耳邊小聲說：“今天我帶你去辦件事，你一準高興。”

男人驚異地問：“什么事?”

老人笑了笑說：“去逮猴子!”

“逮猴子，太好了!”男人聽罷，身上的病仿佛一下子沒了。他一躍從床上跳下來，顯得非常精神。吃罷早飯，他就和老人一塊向大山深處走去。他告訴老人他叫胡才。

他們翻山越嶺來到一個山崖上，在一片小樹林里停下。老人從口袋里掏出一只大葫蘆和一盤繩子說：“這地方常有猴子出沒，咱就在這里逮。”

胡才看著老人攜帶的簡單工具，不屑一顧地說：“這怎么逮啊?沒有網，也沒挖陷阱，就憑這也想捉猴子?”

“這葫蘆里有猴子最愛吃的花生哩!”老人搖了搖葫蘆說，“這是我的土辦法，挺管用。”

老人把葫蘆用繩子拴在一棵樹下，然后在四周撒了些玉米，就拉著胡才離開了。

他倆坐在一百多米遠的土坎里，天南地北地聊了起來。聊著聊著，突然傳來一陣“吱、吱、吱”的尖叫聲，老人微微笑道：“逮住了!”

兩人飛快趕過去，果然見一只猴子立在樹下面，爪子伸進葫蘆里拔不出來，急得團團轉。見有人來，嚇得大聲怪叫。老人走上前去，一把抓住猴子，照頭用力一拍，猴子受驚拔出爪子，一溜煙地跑了。胡才不解地問：“你咋把它放跑呢?”

老人說：“猴子有靈性，又是保護動物，不能傷它。”

胡才問：“你說猴子把爪子伸進葫蘆里，咋就跑不掉了呢?”

“這猴子太貪!”老人哈哈大笑道，“我把葫蘆上的洞挖得很小，只能進去猴子的爪子。猴子抓了滿滿一把花生，它的爪子肯定從洞里拿不出來，所以只有乖乖就擒。”

“如果它撒手，不就跑了嗎?”胡才盯著老人問。

“對呀，可它就是不撒手!”老人說，“其實我們人有時候也跟猴子一樣，為了一點東西去冒大險，卻又偏偏不懂撒手的道理，結果白白丟了性命。”

這天夜里，胡才用手摸著身邊的箱子，輾轉反側。他眼睜睜地瞅著屋頂，不能入睡。

深夜，胡才突然小聲對老人說：“大爺，明天送我去縣城吧。”

“你的病好啦?”

“其實……我沒病，也不是迷路了。”

“嗯……”老人說，“我早看出來了。”

胡才嘆了口氣說：“我……我是個通緝犯。”

老人又嗯了一聲說：“跟我猜想的八九不離十。”

第二天，他們翻山越嶺上路了，到了縣城已是第三天的中午。老人按胡才請求到公安局報了案。警察對老人說，胡才是交通局的副局長。因貪污受賄被審查，后來他攜款潛逃，公安局發了通緝令也沒抓到他，沒想他逃到深山老林里了。

胡才把密碼箱交給警察。警察當場打開箱子，那里面裝的滿滿的全是嶄新的鈔票。分別時，胡才對老人笑了：“大爺，謝謝啊，你讓我明白了撒手的道理。”

責任編輯 趙小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