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年如日”與“度秒如年”

有一詩人，在其《時間》中云:“度年如日……”我不禁拍手叫絕。成語有“度日如年”，而這位詩人則反其意，說“度年如日”。“年”和“日”，位置一調換，意思便截然不同。“度日如年”，說的是時間過得特別慢;“度年如日”，說的則是時間過得特別快。一年365天，過去是如此，現在還是如此，一天沒多，一天沒少，為什么會有快慢之分呢?

偉大的科學家愛因斯坦說過一段幽默的話，意思是:和一位美麗的姑娘坐在一起談話，一小時像一分鐘;坐在烤人的火爐上，一分鐘則像一小時。時間過得快或者過得慢，看來是相對的。

雙休日，在公園里和幾位退休老人聊天，其中一位說，時間如梭，光陰似箭，365天“彈指一揮間”。我問他，什么時候，時間會過得慢呢?他遲疑了一下:“要是關在看守所里，每天交代自己的犯罪事實，那就會覺得時間難熬了吧?”

這位老先生說得好。他的話和明朝無名氏的戲劇《十探子》二折里的“豈不聞囹圄之苦，度日如歲”不謀而合。

由此，我想到了湖南省機械工業局原局長林國悌，在任職期間，大搞權錢交易，受賄500多萬元，東窗事發，便由顯赫人物變成了階下囚，感受了“囹圄之苦”。他在獄中寫下了20萬字的家書，其中一段尤為精彩:“在這里度日如年，不，度分如年，度秒如年……失去自由的人才真正了解自由的可貴……面對鐵門，面對寒冷的空氣和漆黑的夜，在極度的寂寞和孤獨中，我在狹窄的空間中來回走動，從這頭走向那頭，十步……動物園里，關在籠中的野獸都是來回走著，這正是我在牢中的體驗……”(2000年9月15日《新民晚報》)你別說，林國悌的想像力還真豐富，他由此及彼，由己及“獸”，寫出了“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的極大落差。特別是那個“度秒如年”，是在前人“度日如歲”、“度日如年”的基礎上，根據自己的切身感受，進行了創新和發展，可以說是個“天才”的創造。

為什么有人“度年如日”，有人“度秒如年”?這主要是與心情、心態、情緒有關。當你有著自由的權利，你可以坐在家里享受天倫之樂;你可以坐在電影院里，消遣一兩個小時;你可以逛逛百貨大樓，半天時間就又完了……一天、一星期、一月、一年，不就是“彈指一揮間”嗎?那個喊出“度秒如年”的林國悌，倘若是個清官，這時，他可能正坐在主席臺上，作反腐倡廉的報告呢，憑著他的才氣，一定會贏得陣陣掌聲;他也可能乘車到工廠，正在調查機械的使用情況呢;他也可能出國與外商進行貿易洽談;他也可能坐在辦公室里，批閱文件……在這既辛苦又愉快的工作之中，他會有“度秒如年”之感嗎?

由此看來，要有好的心態，首要的條件，必須有自由的權利。為了不制造“度秒如年”的悲劇，你首先應該是一個守法者。否則，“度秒如年”就難以避免。

(選自《風云雜談》/吳元浩 主編/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7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