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義性支農與營利性信貸的困境
農行股改十六字原則中“面向三農”列在首位,體現了國有資本意志和農行自身市場定位的結合;“整體改制”是必要條件,是農行服務“三農”而必須具備的體制保障;“商業運作”是本質特征,是農行服務“三農”的基本業務運作方式;“擇機上市”是具體目標,是國家明確的把農行打造為“資本充足、內控嚴密、運營安全、服務優質、效益良好、創新能力和競爭能力強的現代化大銀行”的具體要求。
農業銀行“面向三農”是個有趣的話題。從名詞上看,“面向三農”意味著某個有意愿且有能力的信貸主體對農業、農村和農民所需資金的有力支持。這樣就產生了兩個問題:第一,當前的信貸主體,即現實中的農行是否可以視為一個合格的支持者?第二,如果它是合格主體,那么此種資金支持為何要安排為貸款而非撥款形式?可能的解釋有兩種:一是只有有償融資才能形成對農業的激勵約束,避免單純撥款帶來依賴行為;二是國家或其他機構財力有限,無法對傳統縣域農業實施單純性投入。因此,無論“三農”貸款是否具備經濟學意義上的最優性,其存在本身就體現了一定制度背景下的合理性,即我國仍然是一個農業人口大國,發展現代農業必需專項貸款支持這個大背景。
然而“三農”貸款一但進入現實運行,道義性“支農”與營利性“貸款”的矛盾隨之產生。要么貸款支持力度不夠,要么支農性資金無法回收,由此形成兩難困境。
為深入研究傳統農業縣域“三農”貸款運行狀況,我們對華容縣444個村、5723戶農戶進行了“三農”貸款現狀的問卷調查。調查顯示:農業銀行、農村信用社從上世紀50年代至今,一直生長在農村,發展在農村,特別是經過改革規范,聯系“三農”紐帶的情結已初步建立,基本成為一種相對有效的微觀金融主體。但是由于機構、社會信用環境和縣域經濟環境等因素制約,“三農”貸款質量很難提高。
二、農行轉型:供給面的發展
(一)農行支農作用弱化,信用社挑大梁
據對5723戶調查顯示,有68.3%的農戶需要借款時,首先想到的是信用社,18.5%的農戶首先想到是親朋好友,13.8%的農戶想到向其它銀行貸款(主要是農行,因其在鄉鎮還有少量網點)。67.3%的農戶認為信用社能滿足和基本滿足貸款需求,32.7%的農戶認為不能滿足。這說明,農民對信用社的信貸投入比較滿意,信用社支持“三農”的力度還是較大的。
以2009年一季度為例,全縣信用社累計發放各項貸款37654萬元,各項貸款余額占全縣8家金融機構(工、農、中、建、信用社、郵儲、農發行)的24.16%,凈增額占83.53%,位居第一,其中累放“三農”貸款16783萬元,占累放貸款額的100%,“三農”貸款余額達到32815萬元,占到貸款余額的100%。而農行面向“三農”的貸款余額近五年來逐年減少。
(二)縣域農行漸邊緣化,信用社服務質量占明顯優勢
從2003年到2009年,華容農行的營業網點從13個減少到7個,人員從151人減少到83人。從改革后的情況看,簡單的撤機構裁人員并未增效,我們先分析下前些年農行“三農”貸款為什么會無效投入?
一是貸款隨產值向上滾動,產值增長了,貸款增加了,經濟效益卻沒有同步提高,有些傳統農業地區反而下降了,但“前車之轍”,仍未成為“后車之鑒”。
二是信貸資金運動是價值運動,必然要求實現價值的補償和增值,但是,由于某些信貸政策違背基本經濟規律而投向失誤,造成“三農”貸款沉淀。
三是農行自我盲目擴張,爭貸款規模而不爭經濟效益,爭貸款總量而不重資金管理,爭業務地盤而不爭整體化,缺乏資金科學規范化管理意識。
四是對國家支農投入期望值過高,當國家提出增加投入支持農業時,農行和農村其他各界一樣寄厚望于財政增加投入,結果因配套支持難以到位也造成了不少項目出現失誤。
五是對農村自身積累能力看的過高。以為通過吸引農民投資,會形成大辦農業、大辦企業的高潮,但這種高潮遲遲未見到來。
農業生產受經濟規律和自然規律雙重制約,為什么信用社在與農行脫鉤后在縣域越做越強呢?我們拿一組數據來說明問題。據對5723戶農戶調查,有81.3%的農戶對信用社的支農工作是比較了解的,只有11.2%沒有聽說過。在問卷中,有62%的農戶接受過信用社“了解貸款需求”的服務,有9%的農戶接受過信用社“提建議、出點子”服務。問到是否想到農行貸款時,有農戶反映:農行卡用起來還是蠻方便,貸款沒有辦過,這幾年也沒聽說農行可以貸款。在調查時,有87%的農戶到信用社存過款,有13%的農戶到農行存過款,有80.2%的農戶貸過信用社的款,只有8.1%的農戶缺資金時到農行辦存單質押貸款,另有0.83%的農戶向高利貸借過錢。
(三)“三農”領域得以拓寬,貸款投入呈多元化
調查表明,農村信用社在優先滿足糧食作物、油料作物等農業貸款需求的基礎上,進一步在信貸支農深度、廣度上下功夫。一是配合農業產業化,貸款投向突出區域性農業主導產業,重點支持了棉花加工、蔬菜業、養殖業等。如華容信用聯社重點支持插旗鎮芥菜業發展,現已成為全省農業產業化龍頭企業。二是支持農副產品龍頭企業和外向型企業,培育了一批農產品基地,形成了企業帶動基地,基地聯結農戶的模式,提高了農產品附加值。如信用社支持華容銀利棉花加工有限公司,就是這種模式。農行該如何利用傳統農業大縣優勢搞好產業定位、客戶定位、服務定位,從而真正實現“面向三農”呢?這確實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三、信用環境:需求面約束
社會信用環境欠佳是導致“三農”貸款質量下降的直接原因。當前社會整體信用環境質量受多方因素影響呈下降態勢,影響了“三農”貸款的按期收回。具體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一是80年代改革初期,發放的貸款沉淀較多,這些貸款至今懸而未決,不了了之,動搖了農行的社會信用基礎。二是由于企業集中改制,短時間內形成了大量的不良資產,其中很大一部分已成為事實上的“核銷貸款”。三是農行在分離出農發行之前承擔了部分政策性貸款任務,也形成了部分“核銷貸款”。四是公民的誠信意識較差,在賴債有理,逃債有功的不良風氣影響下,不少貸戶對農行的債務漠然置之,高枕無憂,更有甚者,要款沒有,要命一條。五是農行剝離部分不良資產,導致了貸戶對拖欠農行的貸款持等待觀望態度。六是農行改革進程緩慢,行業自律職能弱化以及內控松馳,也在一定程序上加劇了信用環境惡化。
目前,“三農”貸款受制于經營機制落后,信貸機制設計缺陷等諸多因素,呈現總量不足,結構偏差等有效供給不足問題,撇開農村信用社不說,單從農行為尋求適合“三農”信貸投入和促進傳統縣域農業經濟發展的現狀作一下剖析,就可以發現存在以下問題:
(一)資金投入總量不足,影響了投資的整體效益
財政投入、農村自籌和信貸投入是“三農”資金來源的三條主渠道。由于近幾年地方財政普遍困難,農行收縮網點減員增效,農發行只保收購無其他投入,信用社雖適度增加了對“三農”的投入,但僅靠農村信用社的資金對廣大的農村市場來說只能是杯水車薪,潛在的資金需求單靠農行和信用社無疑難以滿足。據對華容縣農戶貸款需求調查顯示,80%的農戶有貸款資金需求,僅有41%的農戶基本得到滿足,滿足率不到一半。因此,農業資金投入總量不足,直接影響到農村經濟發展。據統計,2007年華容縣實現農業總產值25.48億元,較上年下降5.1%,而當年實現國內生產總值71.7億萬元,較上年增長12.5%。
(二)信貸投入方式難以適應農村經營機制變化
農村改革深入推進,農村經濟組織、經營方式、經營規模等均發生了很大變化,產生了一些制約農村信貸投入的不利因素:一是大部分集體經濟組織經濟實力薄弱,不具備擔保資格。二是分散、獨立的經營實體,決定了它的生產經營活動只能在有限的小規模土地范圍內進行。三是科技貸款、農田水利建設貸款等農業基礎信貸投入缺乏借款主體。
(三)信貸結構和機制僵化,弱化了支農效益
一是長期貸款比重偏低。“三農”生產具有周期長、見效慢的特點,一般年周轉1-2次,有的需2-3年周轉一次,而農行在實際貸款發放中,貸款期限與“三農”生產的周期不相吻合。以華容縣金融機構貸款構成為例,期限在10個月以上的農業貸款所占比重只有41%,而期限在半年以內的農業貸款所占比重達到55%,跨年度貸款僅占4%。
二是基礎性貸款投入少,農田基本建設和科技開發資金匱乏。2007年末,華容縣用于水利建設和科技方面的貸款只有1200萬元,占新增“三農”貸款總額的6%,占各項新增貸款總額的0.98%。政策性,長期性“三農”資金投入不足,造成原有基礎設施老化,農業發展缺乏后勁。
三是農業貸款質量偏低,非正常資金占用量較大。近5年農行基本沒有發放過“三農”貸款,據對華容信用社資金占用形態分析,在現有的64658萬元“三農”貸款中,非正常貸款占用明顯偏大,占現有貸款余額的20.89%。
(四)產業結構的缺陷性調整,制約了信貸的有效需求
農業經濟結構調整,雖說見到了成效,但也暴露了不少問題,突出表現在調整的品種單一,結構雷同,普遍是壓“糧”擴“經”,調整后的產品沒有特色和優勢,效益欠佳,問題主要表現在以下幾方面:
一是支柱培植一哄而起。特別是農業支柱項目、支柱產品、支柱技術缺乏統一規范,有相當部分支柱不是根據自身特點和優勢來選擇,而是受地方示范效應左右,簡單進行模仿,一哄而起,導致立項不準,最終大多以失敗告終。而在支柱眾多的情況下,農行在該不該支持,如何支持上也不知如何把握。
二是農業協會不規范。華容是傳統農業大縣,現有糧食協會、棉花協會、蔬菜協會、養殖協會等。一些鄉鎮想靠大力發展農業協會來增加農民收入,但美好初衷往往由于盲目跟風而忽視風險,出現農業經濟受損、銀行信貸資金沉淀的現象。
三是規模效益不顯。受信息、市場、資源、交通等多方面因素影響,農村的微觀經濟組織不健全,活動范圍極為有限,規模經濟性差,龍頭作用還未形成,而且一些地方只重生產,忽視流通,只抓生產技術,不重市場規律,不能為農業生產、經營和科學發展創造條件。
(五)“三農”貸款的政策性和趨利性的矛盾
由于“三農”貸款成本高、風險大,收益低,而社會效益較高,因此帶有一定的政策性,導致與農行的商業經營“趨利性”目標相矛盾。近五年來,農行逐漸“城市化”并與中行、工行、建行爭客戶,以求獲得豐厚利潤,加劇了農村資金的供需矛盾,制約了農村經濟發展。
四、政策建設:機構與社會信用環境改良
我們認為促進“三農”貸款增長的關鍵在于改良機構和社會信用環境,這也是改善經濟環境的前提條件,因此提出以下幾點建議:
(一)機構本土化經營策略
首先,隨著金融改革的深化,目前,農業銀行在縣城以下網點已日益萎縮,人員年年減少,在農村金融中顯得不是那么有位,支農主力軍作用也沒有發揮,尤其是在傳統農業大縣,更談不上擔負支持“三農”的重任。為此,農行要支持“三農”,必須要脫下“皮鞋”換上“草鞋”,深入農村了解情況,大力宣傳農行支持“三農”的政策。在服務定位上,以縣域為基礎,充分利用現有網點優勢,滿足“三農”客戶多元化的金融服務。牢固樹立“大三農”、“新三農”理念,不斷拓寬服務“三農”的范圍。
其次,針對農村產業結構調整,“三農”資金需求發生新變化的情況,農行信貸投入要學會適應,及時調整服務目標和方向。一是大力扶持鞏固主導產業,使期成為“三農”增收主渠道。二是堅持種植業不動搖,支持農村搞好傳統種植,確保糧食穩產增收。三是堅持畜牧業和傳統農業相結合,達到農業的良性循環向規模化集約化發展。四是支持農副產品加工業,推動糧食、棉花就地轉化增值。五是支持特色農業,為農村、農民開辟新的效益增長點。六是積極拓寬“三農”消費領域,培育農村消費市場,實現內部效益和社會效益的提高。在客戶定位上,大力扶持帶動“三農”發展的重點客戶和項目。以全縣100家規模企業為重點,扶持企業加強原料基地建設,改造升級生產技術。優先支持“公司+基地”的一體化經營,積極支持“公司+基地”的契約式經營、支持農機經營,改進農業裝備。加大對縣域擴容,舊城改造等基礎設施建設項目的支持力度,擇優支持縣城房地產開發,促進農村城鎮化建設。以關系國計民生、財政性先支后收的投資型項目為重點,大力支持通鄉油路、通村公路、供電、供水、醫院、學校等公益建設項目,推進農村基礎設施建設。培育壯大縣域中小企業群體。重點支持分布在工業園企業的配套建設,品牌優勢突出,現金流量充沛的服務型小企業,擁有核心技術,市場前景看好的科技型小企業。擇優支持農村經濟示范戶。依托優勢農產品產業鏈和農業產業化企業基地建設,結合縣政府的技術支撐,市場引導等服務,大力支持種養大戶,能人示范戶、訂單農業戶擴大生產規模,積極支持城郊型“農家樂”。擇優支持城鄉個體工商戶,以及各類集貿市場經營戶、專業合作組織經紀人等,活躍農村經濟。
再次,靈活經營。一是要適當延長“三農”貸款期限,特別是遇到災年,要自動為“三農”貸款辦理展期,同時積極配合當地政府,做好“三農”防災減災工作,如支持農田水利基本建設、科學種田等。二是對“三農”貸款適當降低利率,以充分體現傾斜“三農”的原則。三是農行雖然向商業化轉型,但必須堅持支農方向,保證縣域有一定規模的資金用于扶持“三農”。
最后,完善機制。一是既不能慎貸、惜貸,又不能無休止、無原則的放貸,要結合“三農”實際情況,充分利用“三農”規律,原則性與靈活性相結合。二是對貸款質量的考核,既要明責自清,嚴加懲處,又要對貸款放得出,收得回的銀行客戶經理給予從物質到精神兩方面的適當獎勵。三是要正確界定縣級農行貸款審批權限和貸款限額控制權,充分調動縣支行支持“三農”的積極性和主動性。為基層農行創造良好的服務“三農”環境。在產業定位上,支持糧、棉、油、魚、蔬菜產業。依托華容豐富的資源稟賦,重點支持主宗農副產品加工項目、農村電網改造續建配套工程等,著力推動資源優勢轉化為經濟優勢,增強農業發展后勁,帶動農村經濟發展,促進農民增收。
(二)良性政府干預促社會良好信用環境
實踐證明,在建設信用環境上,單靠金融機構作用是有限的,在該領域具備比較優勢的是政府和司法部門。因此,有必要引進良性政府干預,解決本地區信用制度建設問題。
首先,農行作為國有商業銀行,是農村金融體系的基礎,是服務“三農”,維護“三農”穩定的重要支柱,政府部門必須從政治高度正確看待農行的位置,千方百計支持農行的工作,給農行創造寬松的經營環境,同時要發揮好政法部門的作用,大力幫助農行清收不良貸款,嚴厲打擊故意拖欠貸款的釘子戶、賴債戶。其次,信用狀況依賴于收入狀況。建議政府部門做好農民增產增收這篇文章。
(作者單位:中國人民銀行華容縣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