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化:消隱在歷史的誤讀中

提及“千里走單騎”的佳話，世人會不由自主地想到蜀主劉備的拜把兄弟關羽，而往往忽略了另外一個人:廖化。對于文官出身的廖化，為其一生功過蓋棺論定的，似乎只是一句耳熟能詳的俗語:“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這句俗語，頗含“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的調侃色彩。事實上，廖化文武雙全、韜略過人，只不過他走的是一條“復制”路線，注定要遭受后人的誤讀與曲解。

廖化，襄陽人，字元儉，早年投靠劉備時晚了一步，沒趕上“桃園結義”，只好屈身在關羽的手下當主簿，一直跟隨關羽鎮守荊州。后來，關羽被殺，荊州落入東吳之手。不得已之下，廖化只好忍辱負重，假降東吳，為復制“千里走單騎”埋下了伏筆。

廖化忠心不二，不像徐庶，母親一被曹操“請”走，他便急顛顛地跟去，名為重孝，實則變節。而廖化“身在吳營心在蜀”，日日夜夜都在想著如何重回劉備身邊。經再三斟酌，廖化想出了詐死的計策，于危機四伏中騙過了所有的人，帶著母親巧妙地躲開吳兵的追捕，日夜兼程，趕往益州。歷盡千難萬險，終于在秭歸遇上了東征伐吳的先主劉備。見到廖化，劉備非常高興，立刻任命他為宜都太守。這個官銜可不小，大概相當于現在的縣長。這段被陳壽記載于《三國志》的經歷，遠比關羽的“千里走單騎”更為艱難，更為驚心動魄——關羽是得到了曹操的關照，一路順風順水，大搖大擺，而廖化則是晝夜西行，還帶著自己的母親，風險可想而知。但由于廖化名氣不大，更重要的是此舉有“復制”關羽之嫌，故而沒有引起轟動效應。

公元221年，廖化成功回到了劉備身邊。兩年后，諸葛亮開建府署，任命蔣琬為東曹掾。舉薦賢才時，蔣琬一再謙讓，并向諸葛亮推薦劉邕、龐延、廖化等人。此時的廖化已官居參軍，和諸葛亮的愛將馬謖平起平坐。以此看來，廖化還是有謀略，有能力的。不然，也不會受到諸葛亮的重用。《三國志·廖化傳》中亦如此記載:廖化“后為督廣武，稍遷至右車騎將軍，假節，領并州刺史，封中鄉侯”。其間，與魏將王赟、游奕一戰大獲全勝，足以證明廖化具備一定的軍事指揮和作戰才能。公元264年，蜀國滅亡后，廖化在被遷往洛陽的途中病故，時任右車騎將軍。

在羅貫中的小說《三國演義》中，廖化的形象尤為豐滿。一出場，便幫了關羽一個大忙:殺了與自己不合作的同伴杜遠，救了劉備的兩位夫人。此時，他才18歲(《三國演義》中說是“二十有余”)。后來又在劉備入川前率軍投靠。關羽大舉進攻曹操之時，廖化隨之沖鋒陷陣;關羽被圍，又是廖化自告奮勇，前往上庸求救;劉封、孟達拒不派兵，廖化當即“上馬大罵出城，望成都而去”……其忠肝義膽，躍然紙上;后主劉禪登位后，廖化一直跟隨諸葛亮北伐，出生入死，兢兢業業，還差一點殺掉了司馬懿;諸葛亮去世后，廖化又同姜維一起為完成諸葛亮的遺愿而繼續征戰……

不論是正史還是小說，陳壽和羅貫中都給了廖化較高的評價，絲毫找不到其能力差的地方。至于“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的說法，當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誤會。據《三國志·宗預傳》載，諸葛瞻剛剛掌管朝中大事時，廖化曾想和宗預一起到諸葛瞻家中拜訪。宗預制止說:“你我都是70多歲的人了，還湊這個熱鬧干什么?”這個時間，大約在公元261年，蜀國即將遭受滅頂之災。70多歲的廖化老驥伏櫪，披掛上陣，又不過“復制”了一遍春秋戰國時的老將廉頗，雖氣概可嘉，但毫無創新，注定了廖化不能因此而“大紅大紫”，彪炳青史。更要命的是，戰爭不相信眼淚，也不相信年紀，讓一個風燭殘年的老者帶兵打仗，結果可想而知。如果非要論個是非分明，也只能說劉阿斗昏了頭，感情用事，而不能說廖化無能無才!

忠勇仁孝，文韜武略，廖化當在“三國風云人物”占有重要一席，結果卻被誤讀，被曲解，被扣上了一頂庸人的帽子，而且一戴就幾百年。看來，這被后世誤讀的英雄，馳騁于別的英雄影子背后的人物，注定只能消隱在歷史之中。

(壓題圖:廖化)(責編 何 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