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春夜話:低生育率中的女人心事

【策劃緣起】

日前，據網易調查顯示，超過80%以上的年輕家長因感到撫養孩子的經濟壓力太大，而推遲婚育年齡。在20年前，我國育齡女性推遲婚育年齡者不到5%，而如今全國許多大城市如上海、北京、廣州、深圳等地已經達到了極低生育率。零點研究咨詢集團就“生育意愿”主題對20個城市的2312名20～65歲的居民調查結果顯示:如果沒有生育政策的限制，那么41.6%的人愿意生2個孩子，中西部及南方城市受訪者更希望生第二個孩子。

低生育率現象已經引起了學者和社會的關注，甚至引發是否放開生二胎政策以改善這一現狀的激烈爭論。中國社科院-清華大學國情研究中心主任胡鞍鋼曾經撰文提出，我國在人口問題方面出現新挑戰的首要問題就是加速的“少子化”，即女性總和生育率(指假設女性按照某一年的年齡組別生育率度過育齡期，平均每個女性在育齡期生育的孩子)的過快下降，低于人口世代更替水平(人口學家通常以生育2.1個孩子的生育率作為人口世代更替水平的標準，分別把低于1.5、低于1.3的生育率稱為“很低生育率”和“極低生育率”)。那么，女性在生育前后有著怎樣的多味心事?女性推遲婚育最佳時機對個人、家庭乃至社會、國家帶來怎么樣的影響?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這一現象發生，又該如何解決這一問題?本期話題我們共同關注——

【多味心事】

養兒雖難，但孩子就是我的世界

口述/(河北)陳明心整理/閆榮霞

今年3月中旬，逛超市時，我看見一對小夫妻推著嬰兒車對著一桶桶洋奶粉小聲哀嘆:“又漲價了!寶寶，爸爸媽媽快養不起你了!”

我同情地目送著他們離開超市。現在的小寶寶，喝著美國奶粉、喂著新西蘭牛初乳、吃著荷蘭曲奇餅、嘗著日本壽絲……掐指一算，生孩子不算難，養孩子才是真難。

我記得，兒子出生剛18天，醫生給他喂藥過量，以致他昏睡不醒。我守在他的身邊，兩天兩夜目不交睫。他沒滿月我就要參加職稱考試，偏偏前一夜兒子搗蛋，我哄睡他時將近黎明。第二天早上，我拖著酸痛的腿去考試，腰也疼，腿也疼。唉，我現在的腰病就是從那時候生根發芽的。

終于盼到他上幼兒園了，因為老師冷落虐待，他得了兒童抑郁癥。兒子不敢吃飯，不敢睡覺，不敢喝水，哭著睡去，哭著醒來。一個月來，我靠在床頭，攬他入睡。每次一想到這些我就流淚:沒照顧好你，寶貝，媽媽有罪。

上了小學，兒子看見同學的文具盒漂亮，就拿了人家的文具盒，結果被老師罰站。他回家后，我怒火焚心，拎起一根雞毛撣子狠狠抽在他的小屁股上。兒子像被踩住尾巴的蛇，小身子猛一蜷縮:“媽呀!”半夜里，兒子抽噎著睡著了。我舉燈照見兒子被我抽出印子的小屁股，輕輕摸一摸，他夢里也動一動。我的淚嘩嘩就下來了，坐在床邊痛哭不止。

兒子有段時間高燒不退，老公坐在客廳，給他測體溫。我眼看兒子偷偷地溜進廚房，倒一小杯熱水晾一晾，然后把體溫計伸進水碗，拿起來看看，再伸一下，然后再看看。老公往里一走，兒子趕忙把表往腋下一夾。我抓了他的現形，剛開始兒子還“肉爛嘴不爛”，半個小時后繃不住勁，向我“部分”地承認錯誤:“我之所以不承認，是害怕你們不再信任我;我之所以撒謊，是因為我只有在生病時才能得到你們的關心!”

兒子讀初中一年級時的一個冬天，氣溫降到零下10多度，他的小臉蛋被凍得紅里透青，愣是堅持不穿毛衣和羽絨服。兒子要風度不要溫度，我頭疼……

兒子讀初二了，這是很關鍵的一年。但是，他盯牢電視看湖南衛視的《快樂大本營》，討論明星軼事，成績一落千丈……

今年大年二十九，兒子和他爸爸吵架，然后賭氣離家出走。找到他以后，我心肝脾肺腎無一處不疼……

我真愿意好好疼他，寵他，縱容他。可是我又不敢，怕慣得狠了，他不成器;可是我逼他讀書、學英語，管嚴了又怕剝奪了他的歡欣。每每躺在暗夜里，我想著還不如不生他，不生他就不會有這么多的擔心和焦慮，不用怕這個世界上形形色色的陷阱要把我的寶貝吞而噬之。不過，他來了，他便是我的兒子，一生一世。

真想給女兒生個伴……

口述/(山東)鳳 鳴整理/張燕梅

15年前，我的女兒出生了。那時，我和丈夫雖然結婚時間不長，經濟能力也有限，可是雙方家庭還算比較殷實。我們的戶口在農村，符合計劃生育政策，可以生第二胎。我們在外打工，收入也還好，看到城里人的孩子受到良好的教育，我們就下決心，不再生第二個孩子!我們不僅要給女兒富足的生活，更要給她最好的教育。

我女兒還真是爭氣，從小學開始就表現不錯，成績在學校是前幾名，鋼琴也過了9級。對我們來說，買架鋼琴回來已經很不容易了，請老師就更難。我們就這樣培養著孩子，雖然艱難卻無比幸福。

從2005年開始，我婆婆病了，跑了很多醫院，多虧了婆婆兄弟姐妹多，大家有商有量，我們也沒感覺生活太難，反倒覺得大家的關系更近了。2008年，我爸爸又查出是淋巴癌。我爸爸沒有兄弟姐妹，媽媽心臟不好，我至今沒敢跟她說實話，能跟我說話的也只有丈夫。我和丈夫不僅輪流著跑醫院，還要照顧媽媽和女兒。站在醫院的手術室外，我真是想哭都哭不出來，那種孤獨、無助的感覺，真讓我快瘋掉了，腦袋里總是一片的空白。

因為照顧爸爸，我和丈夫的工作都受到了影響。好在我爸爸的病發現得早，醫生說手術很成功。可是，爸爸出院后的生活更是艱難。我爸就我一個女兒，經濟上要我幫忙，生活上要我照顧。我要去掙錢就沒時間照顧他和媽媽，在家照顧他們就沒錢花，就算我和丈夫全心全意地去掙錢，把家打理好也不容易。

這樣的日子，我常想起女兒的將來:她一個人將如何面對生活中的這些事情?感情的事不是請名看護就能解決的，也不是只有錢就能過好日子的，沒有人和她說心里話，共同承擔責任的只有若干年之后的那個未知的丈夫，將來可能發生的困難、壓力其實都要由她自己來擔當。她內心的那份孤獨、無助，我現在不用腦子都能想到。可是，我又能怎么辦?我不能活得比她更長久，終有一天，我不僅不能給她任何幫助，還會成為她的累贅。

我現在好想給她生個妹妹或弟弟。可是，能嗎?生個孩子且不說得要多少錢把他(她)養大，照顧他(她)的生活起居所需要的精力，教育他(她)所需要的能力，我現在想都不敢想了。假如時間真能倒回10年，我會毫不猶豫地給她生個伴兒。我現在看看眼前的女兒是那么柔弱、嬌小，將來卻要變得無比強大才行，想想就感到真的很對不起她，只好祈求讓她成長得更強更大更有能力，遇到什么難事都能挺過去!

【鏗鏘二人談】

低生育水平時代，我們更加關愛生命

嘉賓 高莉娟(中共江西省委黨校社會性別研究中心副主任，省政協人口資源環境委員會專家組成員，江西省人口學學會副秘書長)

低生育水平時代來臨了。上世紀后期，一場“靜悄悄的全球革命”開始了，人類開始從如何應對人口的快速增長，轉向如何認識和應對人口低生育水平的挑戰。世界人口的生育水平正在不斷下降，人口增長速度不斷放緩。從理論上說，如果一個國家人口的生育水平在更替水平(2.1個)以下，那么一代人就會比上一代人少，人口規模會減少。截止1997年聯合國召開低生育水平專題的專家會議時，全球就已經有51個國家和地區、44%的人口處于低生育水平(即生育率處在更替水平及以下)。可見，低生育水平是世界性趨勢。一些國家為此而作的提高生育水平的努力，事實被證明都是徒勞的。我國生育水平早在1993年就下降到更替水平以下了，特別是在城市地區已屬于“很低”，甚至“極低”。

超低生育率的人口后果是，人口結構老化和勞動力短缺(在我國它還是出生性別比嚴重失調的重要原因之一)。人口結構老化，將對社會養老和醫療健康體系提出挑戰;勞動力短缺，會影響勞動生產率和經濟的競爭性。當社會撫養負擔加重時，不僅會帶來家庭結構變化和贍養負擔，還可能影響社會的穩定和民族的興衰。

女性一生中一般具有15~17胎的生育能力，但現實中女性的生育水平比這低得多。原因是，影響生育意愿和行為的因素是綜合的、復雜的。除了生理和自然因素外，社會影響力越來越大。從宏觀方面而言，有經濟、政治、文化等力量作用。如家庭的經濟水平、子女給父母的回報，家族、社區、部落、國家等利益，土地、財產、就業、生育管理、婚姻等政策安排，不同的宗教信仰，都會影響個體的生育意愿和生育行為。這些因素綜合作用的趨勢性的結果就是——少生和優生。就個體來說，偏好(家庭規模、子女性別、為人父母的愿望等，所在群體的影響)、投入(在金錢、時間、健康等方面的支出)、產出(子女給父母帶來的歡樂、勞動力、金錢和時間)等，都是生育決策因素。所以說，嚴格的計劃生育政策只是一方面原因，是外在的影響因子。但上述分析提示我們，必須從轉變原來的思維定勢，換一種眼光看待我們的人口數量問題了。由低生育水平而來的人口負增長是人類歷史上從未有過的。它對社會經濟的發展可能產生的影響和未來趨勢，我們的認識才開始，尚膚淺。特別是在剛獲得應對人口快速增長的勝利之時，更需要一定的時間轉換思維，適時適地適度地做好應對。

在低生育水平時代，我們能做的是——更加重視和關愛生命。生命是屬于自己的，屬于親人朋友的，也是屬于國家的，屬于社會的。生育、養育生命更是幸福的事情。對于生命，我們有愛護的責任，也要有享受的權利。熱愛生命是幸福之本。

請慎重規劃生育意愿

嘉賓 王中云(江西財經大學女性文化研究所所長，人文學院教授)

20年前，我國育齡女性中推遲婚育年齡者不到5%，當前在年輕家長中卻超過80%以上。如果從減少國家人口盲目增加而強調計劃生育的角度看，這顯然是令人鼓舞的。然而，這些數據背后的原因令人深有感觸。首先，養育費用的水漲船高是他們不愿生育的重要因素。其次，不少女性延期生育甚至不想生育。若說個人事業的壓力能夠稱其為原因，但以養育費用水漲船高引致女性生育意愿趨于冷漠，頗讓人感到這種選擇有失為人母親的道義和責任。或許有人要說，繁衍后代應該是男女雙方協同完成而缺一不可，憑什么單單拎出女性來開“罰單”?事實上，倘若女性生育意愿冷漠，那男性縱然有天大的本領也很難自然造人。或許有人還說，想不想生孩子、什么時候生孩子，完全是受法律保障的事情，何來“冷漠”批評之?

如果我們站在生育觀、婚姻觀、家庭觀、社會觀的功能角度分析這些問題，你就不能不感到今日女性生育意愿的強烈與否，不僅關系個人、家庭的幸福問題，對于社會、國家的安定與否也是影響重大。權威調查引人深思:自20世紀80年代中期以來，我國出生性別比出現了偏高且持續上升的趨勢。而2000年第五次人口普查的數據就顯示，出生性別比偏高的地區由沿海地區向中西部地區擴展，重度偏高的省份增加到14個，個別省份甚至超過130;與城鎮相比，農村的出生人口性別比偏高問題尤為嚴重。所謂人口出生性別比，是指一時期(通常為一年)人口每新出生100個女嬰相對應的男嬰的數量。其正常值一般在105，如果超過107或遠低于102就會造成未來婚齡年齡段女性或男性的短缺，形成婚姻擠壓，從而影響社會的安定并擾亂既有的婚姻秩序。

筆者這樣的引述，是在說明一個必須引起女性重視的問題，即如果處于最佳生育期女性仍然因為經濟壓力或成為母親要承受痛苦的緣故而晚育或者不育的話，那么，我國的出生性別比的偏高還將持續上升。并且，由你這一代人形成的婚姻家庭觀、生育觀將對今后一代又一代人形成特殊的不良影響。因而，承受著痛苦卻是永遠偉大的可生育女性，慎重規劃生育意愿十分必要!

【你說我說】

愿否生孩子，不是單純的家事?

陜西杜月月:我非常同意王中云教授的說法，如果因為多種原因而不想生孩子，是有失為人母親的道義和責任!自從孩子來到了我的生活，我和丈夫即使再苦再累，都是很開心的。

星星在說話:說實話，我是很喜歡孩子的。今年過年，我姐姐的女兒和我玩得就像親姐妹，哈哈。但是，讓我結婚后就生孩子我真做不到。我可不想太早被孩子束縛住，兩人吃飽，全家不愁，多自由的生活呀!

媽媽的心:我很贊同專家高莉娟的說法，孩子不僅僅是屬于我們自己的，更是屬于社會的、國家的。做女人，就要有這種敢生孩子的豪氣!如果各方面條件許可，我會在最佳的時機生孩子的。

迷惘的羊:若是男人，他可以沒有事業，沒有未來，但他絕對不能沒有孩子——特別是男孩，否則就會背上“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的罵名;在傳統觀念看來，女人更不能沒有孩子。但是目前，養育孩子的經濟成本正在追隨房價、教育、醫療價格的飆升而日日高漲。可怕的養娃費用正使我和朋友“傳宗接代”“養兒防老”的固有觀念受到了嚴重挑戰。

網友12894503:我結婚4年了，可是妻子就是不想生孩子，她說怕痛，還說生孩子后會影響性生活。我就問她:是孩子重要還是性生活重要?再說了，還是有不少辦法來改善的嘛。郁悶……

飄揚的紅手帕:第一代獨生子女失去了手足情，到第二代這種情況雪上加霜，他們不再有舅舅、姑姑、叔叔、大伯，人格上的殘缺將比第一代更嚴重。我和丈夫都是獨生子女，符合國家生二胎的政策。等我們的女兒長到3歲，我還想生個孩子。這有利于改變獨生子女的常見病。我們的壓力肯定很大，但車到山前必有路嘛。 (整理/肖坤永)

【新聞集裝箱】

國內外生育率現象一瞥

中國臺灣將把女性安胎認定為“住院病假”以鼓勵生育。目前，臺灣女性生育率已降至1%，去年出生嬰兒不到20萬人。臺灣將修改勞工請假規則，把安胎認定為“住院病假”，孕婦最長可請1年的安胎假，以鼓勵她們多生。雇主不得拒絕她們，更不得任意解雇她們的要求(來源于《東南快報》)。

四川農村家長生育觀念發生很大改變。北京大學人口研究所通過對四川省農村45歲以下已婚女性的調查顯示:在性別偏好上，58.5 %的人回答無所謂男女，但仍有73.5%的人希望有1個男孩;在生育時間上，只有19.2%的人認為婚后生孩子越早越好;對如能生育第二胎，80.8%的人認為至少1年以后再生育;家長更多地把關注點集中在子女質量和出生后的教育上(來源于《健康時報》)。

韓國生育率走低導致婦產醫院關門。韓國從2001年以來生育率快速下跌，最近連續2年位于全球生育率最低的國家行列。由于孕婦數量減少，許多小城市的婦產醫院因收支惡化而關門，當地孕婦做檢查及生育時不得不遠赴外地。專家預測，韓國若不能提高生育率，到2100年人口將減少1/3，到2200年將只剩140萬人(來源于《人民日報》)。

加拿大華裔女性低生育率將導致華裔人口數下降。目前，加拿大聯邦統計局公布人口結果指出:該國南亞裔人口總數、華裔人口總數在2006年均約有130萬人。到2031年，南亞裔人口數將自2006年占少數族裔人口總數的25%上升至28%;華裔人口數則自2006年占少數族裔總人口數的24%下降至21%。華裔人口數雖也成長達240萬~300萬人，但已低于南亞裔人口總數，這主要是因為加拿大華裔女性的低生育率所致(來源于加拿大《世界日報》)。(整理/李瑜)

【準媽媽心情】

美妙的懷孕時光

沈 燕(24歲，懷孕3個月，《東方女報》編輯)

我不知不覺已經懷孕3個月了，自從知道寶寶的存在，我的心情變得復雜、無常。時而興奮，時而焦慮，時而幸福，時而擔心。有時我還無法相信自己真的懷孕了!

不過，我覺得自己很幸運。曾經聽很多朋友說懷孕時會吃不下，睡不好，而我懷孕至今也沒有過一點的不適。我無數次地想，這是寶寶送給媽媽的第一份禮物，寶寶似乎在告訴我:“媽媽，我很乖，我很愛媽媽哦!”

懷孕以后，我幾乎拒絕用什么化妝品。除了橄欖油，我沒往皮膚上抹過一點東西。前一段時間，我的皮膚脫皮，嘴唇開裂，我也不敢亂抹東西。我原來愛吃的零食全都收起來了，一切都以新鮮、健康為標準。至于服裝搭配，我更是放棄了愛美的心理，什么寬松穿什么，好不好看在其次，以不勒肚子為原則。

看著肚子一天天變大，我相信寶寶也在一天天長大。寶寶應該越來越明白媽媽的辛苦，我也能體會到寶寶跟我一起吃住行時的高興和興奮，跟我一起感受著生活的美好和奇妙。與此同時，我也變得沉穩、成熟了許多，人也豁達了，覺得一切都不那么重要，只有寶寶的健康成長才是我最重要和最關心的事情。

是的，我們在前世約定，一起穿行這個世界。我們迎著天邊的夕陽，穿過這午夜星辰，飛過這群山，飛越那潔白云海，飛過那萬馬奔騰的綠色原野，飛越那遼闊碧海藍天，飛向那溫暖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