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功利”的創作過程

六年前，我讀大三，那年韓寒的《三重門》正風靡整個世界。而我們這些中文系的學生，不是沉迷在喧囂繁華的都市里的某個角落與女朋友幽會，就是忙著在網上昏天暗地地打帝國和CS(兩種網絡游戲)。我雖然沒有機會去約會也沒有打游戲，卻也是游蕩在武漢的大街小巷，去消磨我寂寞無聊的時光。當時我屬于“知道自己不知道”的那個階段，想到還有一年多就要畢業，到時拿什么去找工作，有什么資本在人才市場跟別人競爭，是我考慮最多的問題。我決定改變自己，去追求些什么……于是我準備去寫點東西，準備是準備好了，但是從什么地方寫，寫什么卻是個問題:去編織一些風花雪月的故事?我沒有談過戀愛!去寫一些無病呻吟的抒情故事，我沒有細膩的感情。

考慮再三，我決定利用課余時間走街串巷去尋找素材:我放下身段，買個盒飯送給路邊的乞丐，以獲得跟他們聊天的機會;在三伏天，我進建筑工地，跟農民工喝低劣的白酒，醉得一塌糊涂;我去敬老院做義工，親近那些可敬可愛或是有些孤僻的老人……

這種尋找素材，寫幾篇豆腐塊的文字就成為我的一種充實生活的姿態。這種情況我堅持了兩個多月，慢慢地就變成了一種習慣:晚上去圖書館看書寫字，周末就去“游蕩”，我完全忘記了我的初衷，那個為找份好工作的初衷。

那些日子，我在寂寞里充實著，那些建筑的工人、敬老院的老人、路邊的乞丐、蹬三輪車的大哥、收破爛的大叔、叫賣的小商販……時時刻刻地糾纏著我，走進我的夢里，走進我的文字里。

雖然如此，我卻沒有能力沒有水平讓那些糾纏著我不放的“朋友”在更大的舞臺或空間去展現去表現他們自己，有的只是在一些小報小刊上跳跳舞，聊以自娛自樂。

大三暑假的時候，學校給我們一個社會實踐的任務:調查鄉村文化現狀。我回到家鄉去搞我的調查。

在家鄉的小縣城，我走訪了許多個文化村落和有文化底蘊的地方。最后一天，我想放松一下自己，去了家鄉有名的湘山寺。從湘山寺出來，我走進了一條小巷，那不小心就走到了一棟房子面前，我口渴了，就進了房子想討杯水喝，房子的主人是一位吃素食的慈眉慈眼的老太太，我跟老太太聊了很久……

回到學校，我就忙著做調查報告，忙著做簡歷，忙著跑人才市場。調查報告做得很順利，更讓人欣慰的是，大三的那些忙碌充實寂寞的日子里寫出來的小人物，他們幫了我大忙，憑著那些文字，我在大四的上學期，順利地簽了約，找到了工作。

大學的最后一個學期，是我們那些畢業生最忙碌最焦躁的時候，而這我一切都搞定了，于是我又回到了孤獨和悠閑的狀態:成天泡在圖書館，看我喜歡的文字，在別人的虛擬的世界里遨游、遐想。有一天，我讀到鄧一光的《遠離稼穡》，這篇《遠離稼穡》讓我浮想聯翩，使我有種強烈的創作沖動。于是老家小縣城那棟房子里給我水喝的老太太和我走訪過的那些敬老院老人，就朦朦朦朧的浮現出來，并逐漸清晰起來……這就是后來的《湘山街七十八號》。

回想起來，《湘山街七十八號》真是個“功利”的產物，如果沒有找工作的壓力，就不會有我那些走街串巷的“訪問”，也不會有那不經意的靈光閃現的創作沖動。我很慶幸，我抓住了那靈光閃現的創作沖動。

只是委屈了《湘山街七十八號》里的“姥姥”和“李伯”，我讓他們在抽屜里靜靜地躺了六年，暗無天日的六年。六年里，我在鄉下政府工作五年多，去為繁雜的三農問題絞盡腦汁。二○○九年，工作相對輕閑起來，我又拿起了久違的筆，一天，我整理以前的文字，才發現了《湘山街七十八號》，于是，終于將其整理出來，與世人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