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打響反間諜戰的第一槍
1950年6月25日拂曉,世界各大通訊社幾乎同時傳出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朝鮮戰爭爆發了!
這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后發生的一次規模最大和帶國際性質的現代化戰爭。
就在此時,美國趁機武裝進駐臺灣,并不顧中國政府的一再警告,悍然登陸仁川港,越過“三八線”,向我東北的鴨綠江和圖們江瘋狂進犯,將侵略的戰火燒到了中國的大門。
面臨國際、國內對敵斗爭的復雜形勢,黨中央決定及時調整對敵斗爭策略。1950年7月,黨中央批準公安部在北京召開了第一次全國公安偵察工作會議。會上,公安部陳龍副部長,這位參加過二萬五千里長征的紅軍將領,根據黨中央的精神,就公安工作面臨的形勢指出:
“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德、意、日敗降而告終。戰后,美帝國主義取代德、意、日妄圖稱霸世界,充當世界憲兵的角色。這樣,他們就把自己擺在了世界人民的頭號敵人的地位。現在,特務頭子出身的美國國務卿杜勒斯,在新中國周圍北起南朝鮮、西至尼泊爾諸鄰國,秘密派遣高級特務混入美國駐各國大使館,對中國形成‘新月形’間諜包圍圈。這些派出人員與潛伏我國內的美國間諜勢力和國民黨特務相勾結,成為對新中國的主要威脅。故而,我們的偵察情報工作必須及時轉移到打擊美國間諜的軌道上來……”
黨中央對時局的分析和決策,從指導思想和戰略方針上給全體公安指戰員以極大的鼓舞。
會后第二天,設在北京東城沙灘的公安部一局一處偵察科駐地,偵察員們正在進行緊張的操練,忽然有人喊道:“曹科長,天亮了,該熄燈了吧。”
原來,偵察科科長曹純之為了趕寫《偵破國民黨保密局北平技術縱隊的偵察報告》,已經伏案工作一夜了。
老曹放下手中的筆,望了望窗外,只見花木蔥郁的院子里,杜鵑和紫荊花正怒放吐芳。
老曹的心情并未放松,一件大案要案了結了,緊接著的往往是更為艱巨的任務。這不,昨天就接到通知,今天早上7點半,公安部分管政治保衛的楊奇清副部長要來偵察科。他肯定是來布置任務的。
老曹看看手表,還未到開早飯的時間。偵察員們有說有笑地在洗臉或洗衣服,正是自由活動的好時候。
二十出頭的偵察員辛立學是偵察科的活躍人物,他機警、調皮,常常給人出難題。只見他擦了幾把臉,便對剛來的女偵察翻譯張寶英說:“寶英,給我們唱個《喀秋莎》吧!大家都等著吶!”
張寶英操一口南方普通話,不僅說話動聽,歌也唱得好。大家一聽,當然一致響應:“歡迎、歡迎,請張翻譯唱歌!”
張寶英嫣然一笑,唱起了蘇聯歌曲《喀秋莎》。她一邊唱一邊翩翩起舞,同志們則擊掌助興。
正當大家歡鬧的時候,楊奇清副部長帶著警衛員從二道門走了進來。他親切地向大家招手致意,并對張寶英翹起手指說:“好!你唱得好啊!”
老曹聽見楊奇清副部長的說話聲,趕緊出來快步迎上前問候。
楊副部長打量了一下老曹,關心地說:“又是一個通宵沒有休息吧?一定要注意好身體,這是命令!”接著,楊副部長開門見山地說:“老曹,你是公安部一局的偵察科長,大敵當前,讓你打響與美帝間諜作戰的第一槍,破個間諜案,做個示范怎么樣?”
老曹似乎早有所料地說:“開了會,定了方針,就要執行。我何嘗不想這樣干呢!只是我們現有的材料太少,質量不高。再說,我們又缺乏人才。”
“不對,少了什么都能解決,最怕少了戰勝外國間諜的決心!”
楊副部長是跟隨彭德懷參加平江起義的紅軍將領。他長期從事黨中央的政治保衛工作,在公安戰線上是一位聲威顯赫的領導干部。他作風果斷,說話直截了當,從不拖泥帶水。
偵察科長曹純之是楊副部長發現并培養起來的公安偵察干將,外號叫“公安部的一堵墻”。人們習慣叫他老曹,其實他只是個不滿30歲的小伙子,只是由于思維縝密,往往勝敵一籌才得此雅號。
楊副部長下達的偵破國際間諜這一案令,這只是判斷中的敵情,尚無立案的證據,沒有對事實的足夠把握,沒有具體的偵破對象。敵人是正在形成犯罪行動的意圖,還是已經處在實地準備的階段?都不得而知。
這次行動的意義在于,及時防止敵人的犯罪。
在公安部一局偵察工作會議上,楊副部長親自下達命令:“有關國際間諜的材料,往一局一處偵察科集中。”那莊嚴的聲音充滿著必勝的信心!
老曹的偵察科又緊張忙碌起來了。
一天大早,中國人民解放軍華北軍區情報處的方良科長,夾著一個牛皮公文包,興致勃勃地找到老曹:“奉部長指示,叫我們把材料轉給您。”
接著,方良從公文包里拿出一疊很厚的外文材料,鄭重地交給老曹:“您先看看,有什么事回頭再找我。”
過了兩天,從各個地方集中的有關國際間諜方面的材料就有一尺多厚。
幽雅而寧靜的公安部偵察科辦公室里出現空前繁忙的景象。大寫字臺旁,溫厚文靜的公安部外文翻譯于振聲,年青俊俏的女偵察翻譯張寶英、王軍玲正埋頭在外文材料堆里,用筆“沙沙沙”地翻譯著。
翻譯已進行好幾天了,可還沒有發現一件有價值的東西。
時間又過去兩天,材料翻譯完了,仍然一無所獲。依靠材料破案的希望似乎很渺小了。
老曹焦慮地來到楊副部長家匯報工作進展情況。見了楊副部長,老曹拿著材料說:“從這些材料上,看不出敵人有計劃、有組織、有預謀的潛伏組織。”
楊副部長接過翻譯材料簡單地看了看,早有所料似地說:“老曹,這些都是死材料,死材料都是這樣,關鍵是讓它變活!”
接著,楊副部長又將材料一張一張地翻看了一遍,對老曹啟發說:“不能一個材料、一個材料孤立地看。這不是日本投降后美國人、德國人、意大利人、日本人的材料嗎?可惜缺少一條線,如果有一條線能把這些材料串起來,就活了,就能找到根據了。北京有兩萬多外國人,為什么這4個國籍的外國人的材料這么集中呢?”
楊副部長略微沉思了一下,突然一拍茶幾,高興地說:“有了,這條線到華北軍區情報處去找,提供材料最多的人有這一條線。不然,在‘白色恐怖’下,他毫無目的地記這么多外國人的材料干什么?”
老曹也豁然開朗地贊同說:“對,部長的話有道理,捅開了障眼的窗欞紙,有思路了,怎么干明確了!”
按照楊副部長的指示,老曹當晚就找到駐在北京的華北軍區情報部馬文波部長。
馬文波部長聽說公安部對他們提供的材料很有興趣,便對老曹一口應諾說:“這些材料都是方良在北京解放前通過內線關系收集的。我立刻給天津掛長途,叫方良回來,去幫你研究,或許能考究出點東西!”
第二天一早,方良就趕到了公安部一局偵察科。他沒想到這么快又與老曹見面。見了老曹,“啪”地行了一個軍禮:“方良奉命前來報到!”
“方良,你們提供的情報很有價值,楊副部長看了,給予很高的評價!”
“究竟怎樣認識利用這些材料,我心里還不太清楚。”
“找你來,就是為了這個!”
方良是“七七”事變以前的燕京大學畢業生,在學生時代就積極參加黨組織的地下革命活動。1938年夏天,他懷著對革命的憧憬到了革命圣地延安。從此,黨派他專做大城市的地下工作。由于方良精通英語、俄語,所以他工作的重點是在與外國人打交道的高級知識分子中發展情報關系。
“與國際間諜作戰,我們還缺乏經驗,搞不好就會貽誤戰機。當務之急是找提供這些材料最多的人,了解一下材料形成的背景,然后決定偵察重點。”老曹胸有成竹地說。
方良眉宇間透出一股英氣:“好!干這個事還是公安部行!這個情報機關是我領導的。這些材料我看了許多遍,就沒有這個認識。提供材料最多的是北京藝專日語教授徐省吾先生。我可以把他借調給你,你跟他詳細談談,有可能將材料講活!”
神秘的東四三條
徐省吾教授是一個愛國的知識分子,東北大連人,早年曾留學日本。1938年日軍占領大連時,他被迫為日本人服務。后隨侵華日軍到了北京,與方良接上了頭,一直利用教授的身份作掩護,為共產黨做情報工作。
徐省吾教授50多歲,身體消瘦,但精神矍鑠,一副紫色秀郎架眼鏡架在鼻梁上,言談舉止文雅,從表面看就是個精明強干、善于思考的人。
老曹拿出一疊原始外文材料謙虛地詢問:“徐教授,從偵察的需要考慮,我們急需要了解這些材料形成的背景,或者說,為什么要收集這些材料?”
“哦!是這樣。1947年,侵華日軍投降后,北京東四三條有一個美國人設立的機關,對外是美國新聞處,但是不掛牌。有些國民黨的達官顯貴常到那里去,各國的顯要外僑人物也常往這個門里跑。人們把這個地方叫做‘神秘的東四三條’。為了揭開那里的秘密,我常常向外國朋友打聽。一個外國朋友說,那地方不簡單,那是美國新聞處。我想,新聞處不對,新聞處在北京有掛牌的地方,怎么還有個不掛牌的新聞處呢?再說,出入這個地方的許多人也不是新聞記者。后來,燕大一個教授悄悄告訴我,東四三條這個美國人的機關是個不掛牌的、權力很大的特務機關。它名義上是美國新聞處,實際上是美國戰略情報局‘OSS’駐華機關的分支機構。到那里去的人多是長期住在北京和天津的德、意、日國籍的顯赫人物。”
“我認為,第二次世界大戰后,德、意、日戰敗國的間諜們在國民黨政府的保護下,肯定會投靠美國人。東四三條這個地方,很可能是美國間諜機關在華秘密接受戰敗國間諜的對口機構。因此,對他們所聯系的主要人員進行了調查,整理了單項材料。”
老曹聽了徐教授的見解分析后,佩服地說:“徐教授,你不愧是一個有心人,我完全同意你的分析和判斷。可以斷定:對經常來往于東四三條這個地方的外國人,我們首先應該懷疑。他們很可能是一個很危險的、陰謀很大的國際間諜潛伏組織。”
徐省吾教授表示贊同地說:“另外,從現實情況看,這些人既沒有外交關系,又沒有什么生意可做,可賴在中國不走,究竟打什么主意?”
老曹扔掉煙蒂,奮然起身說:“這就為我們下一步的偵察工作提供了依據!”
經過與徐省吾教授研究分析,曹純之與偵察科的其他同志對材料的認識有了新的飛躍,形成了明確的概念。
為了迅速鏟除一切國際間諜在中國的隱患,公安部決定主動出擊,從來往于東四三條可疑的外國人中相機發現外國間諜的犯罪事實。
7月的北京,室外烈日炎炎,蟬兒噪鳴,室內熱氣騰騰。
在偵察科里,老曹與成潤之副科長在精心研究具體偵察計劃。老曹手持黑色折扇,邊走邊扇說:“關鍵是要迅速接近他們,在這場特殊的戰斗中,必須采取特殊的戰術。”
老成說:“目前,應及早對重點偵察對象實行‘特情深入’(特情深入是指派遣到敵人內部的工作,抗日戰爭時期叫打入工作或內線工作)。但是,咱們還沒有來得及對外僑建立工作,特情從何入手呢?”
“他們既然搞間諜活動,就離不開社會活動,我們就在其社會活動中建立工作。他們不可能不和社會發生聯系!”老曹憤憤地瞪著眼說。
“對,我再補充一個設想,這些外國人都是四體不勤的懶人,反正他們要用傭人。我們可以經過有關部門,將不能為我們所用的人撤走,換上我們可利用的人。”
“你想得很對,咱們就從這兩方面下手。你按你的設想,立刻到北京市請有關部門配合,順乎自然地在偵察對象家里安置需要的人員,人員要先進行上崗教育。爾后,合法實行監視,給他們來個‘立體控制’(立體控制即對偵察對象從行蹤、通訊、對外交往各方面全面掌握)。我這就去向楊副部長匯報,看部長還有什么指示。”
楊副部長一邊聽匯報一邊思考著。
老曹匯報說:“根據徐省吾教授提供的材料,我們計劃:第一,首先對意大利人李安東、哲立,日本人山口隆一,德國人甘納斯實行‘特情深入’,用懂外文的人接近他們。第二,進行社會調查,從在京的外國人中發現問題……”
楊副部長用炯炯有神的目光看著老曹,平靜地說:“老曹,你們做得對,你也令我想到一個問題。我這就通知外事局,凡是能與外國人直接接觸的特情人員和關系,一律交偵察科使用。經過一段實驗,如果效果好,就專門建立一個特情科。但是,老曹你要特別留心,與外國間諜作斗爭,他們最大的優勢就是有錢。經不起金錢、色情收買的人絕對不能用。”
老曹敏感地點點頭說:“部長你放心!在這一方面,我特別留心,就是經我選了又選的偵察員,上兩次破案時還是有幾個人發生問題。但是我做到了及時發現問題,毫不手軟地處理問題。現在同外國間諜交鋒,我絕不會給黨留下麻煩的后遺問題!”
“好,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美國戰略情報局的密令
9月,太平洋上空的暖流突然離去。
美國首府華盛頓在北方冷空氣過早的侵襲下,秋風蕭瑟、紅葉紛飛,已是一派暮秋氣息。
自從侵朝美軍總司令麥克阿瑟將軍同杜魯門總統在威克島海軍基地會晤,決定朝鮮戰事以后,美國人便急劇地卷入了這場戰爭的漩渦之中。
幾個月來,朝鮮的戰局并不像美國新聞報道所預測的那樣樂觀。美國方面原來以為從北朝鮮采取的腹背進攻的兩棲登陸作戰方案,在感恩節前一定會在朝鮮北部戰場取得勝利。然而事實卻是在朝鮮人民軍的英勇阻擊下,美國的正面進攻處于被動地位,他們不得不對戰爭進行更大的投資。
另一方面,美國高層人士在華盛頓多次會晤,反復研究對華策略,決定增派軍隊進駐臺灣,并封鎖臺灣海峽。美國總統杜魯門在白宮就朝鮮局勢發表聲明時宣布:“已命令第七艦隊阻止中國大陸對臺灣的任何進攻,美軍對臺灣的安全有義不容辭的責任……”
隨之,美國海軍進入臺灣海峽游弋。
臺灣海峽戰云密布,大戰迫在眉睫。
然而,戰爭的屬性決定了美國侵略者的命運。由于戰爭引起的經濟衰退和軍事失利,使美國在朝鮮戰場的矛盾急劇尖銳化。他們不僅對戰爭的前途表示擔心,而且更擔心中國和蘇聯是否介入。
為了從根本上消除這種不利因素,他們首先要排除中國軍隊援朝的可能性。為此,侵朝聯軍高級司令部要求美國戰略情報局,“在短期內采取致勝的配合朝鮮戰場的進攻方法,在中國未介入朝鮮戰爭之前,就狠狠打他一次,而且要打在他的最疼處,包括北京本身。”
于是,間諜工作的重要性嚴峻地擺在戰爭的面前。
這時,遠在東南亞的美國前駐華使館北平武官處上校武官包爾德,被美國戰略情報局召回華盛頓。
包爾德自從被趕出中國大陸以后,一直從事一項專門對付中國新生政權的間諜行動。美國特務頭子杜諾萬認為開始這項活動的時機到了。
在美國戰略情報局的一間密室里,一幅偌大的世界地圖占據了一面墻壁。昏暗的燈光下,一項殺氣騰騰的密謀正在進行。杜諾萬用他那有些嘶啞的聲音向包爾德面授機宜:“上校先生,在此非常時期,僅僅依靠常規的諜報手段,效果顯然是非常有限的。因此,我們必須立刻組織精干的暗殺隊,潛入中國大陸,對中共領導人采取果斷行動。”
包爾德輕輕地搖了搖頭說:“學日本人暗殺斯大林嗎?那樣成功的可能性極小。現在,在中國的內部和外圍雖然都有我們的情報人員,但是要接近中共的領導人是非常困難的。中共領導人周圍戒備森嚴,深居簡出,而且他們深得人民的保護,形成了所謂群眾反特力量。坦率地講,我從以前的經驗中得知,要追蹤一個你所感興趣的敵對國家的元首是相當困難的。因此,就個人而言,我對采取日本人刺殺斯大林的戰術是懷疑的。”
間諜專家們當然都知道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日本軍部暗殺斯大林計劃失敗的歷史。那是1938年,即日本軍國主義發動全面侵華戰爭的第二年,為了牽制斯大林領導下的蘇聯對中國人民抗日戰爭的支援,消除日本軍隊北顧之憂,日本軍部及其特務機關勾結在中國東北的蘇聯叛徒,并收買流竄在中國東北的白俄殺手,在納粹德國的合作下,先后策劃了兩次暗殺斯大林的陰謀。由于蘇聯情報人員打進暗殺隊,及時把這一陰謀報告了蘇聯內務部,蘇聯方面消滅了暗殺隊,挫敗了兩次暗殺斯大林的陰謀。
杜諾萬見包爾德對這一政治性恐怖活動持消極態度,便急著說:“當前,除此之外已別無他途,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都要不惜代價地行動!”
包爾德用手摸了摸下頷,思慮著說:“這樣的暗殺只是針對一個人,也不能從根本上消滅中共的領導實體呀。”
杜諾萬急不可耐地站起身說:“上校先生,你要意識到,朝鮮戰爭勢必發展為東西方兩大陣營之間的戰爭。從世界長遠戰略考慮,美國絕不能失去亞洲。因為西亞是世界油庫、南亞是米倉,朝鮮戰爭的勝負將決定由誰來主宰亞洲。目前,蘇聯在遠東鞭長莫及,但是中國很可能近期出兵朝鮮,嚴重威脅我們在朝鮮戰場的軍事部署行動。所以,對中共要馬上采取措施,打他個措手不及。”
包爾德激動地站起來,望著對面墻上的世界地圖說:“既然這樣,杜諾萬先生,請您放心,我一定在中國大陸進行一項特殊的秘密恐怖行動。所不同于日本人的是,我們不用親自動手,而是采用中國兵法家孫子的策略:借刀殺人,創造麥克阿瑟將軍在朝鮮戰場上所不能創造的奇跡!我要利用在中國的德、意、日情報人員搞一次炮擊天安門!”
說完,“砰”地一聲,包爾德把拳頭重重地砸在桌面上。
杜諾萬半信半疑:“炮擊天安門固然是一大創舉,但現在具備行動的條件嗎?”
“完全具備!”包爾德很自信地說,“今年10月1日,是中共的第二個國慶日,屆時中共的要人都要到天安門去開會,這是一個集中消滅他們的機會!”
包爾德充滿自信地坐在皮轉椅上,腦海里浮現出在中國大陸時,他與意大利人李安東密談時的情景……
那是北京解放后的一天,包爾德在撤退北京前,宴請李安東并向他部署間諜任務。李安東出乎意料地告訴包爾德:“我們會繼續在北京活動,我那里還藏有一門Stokes式迫擊炮、幾十枚炮彈以及手榴彈等武器。”
包爾德敏感地追問:“你們準備怎樣使用這些武器?”
“我想將來會有機會使用。”
“遇到什么機會使用呢?”
“我想等中共領導人在天安門舉行集會時試一試。”
包爾德試探性地恫嚇說:“這樣做是冒險行為!”
“可以冒險,只有冒險才有成功的可能!”
包爾德深感李安東在北京的價值,便立刻向他許諾:“李安東先生,如果你們的計劃能夠成功,我們可以給你們50萬美金!美國戰略情報局可以保證你們到美洲或歐洲去,自由地從事自己的商務。”
50萬美金,可是一筆不小的款項。李安東答應說:“如果美國戰略情報局肯付出代價,我們當然是很愿意這樣做的。我們會如期實行這個計劃。”
“那好,東京方面一切已無問題,任何寄往日本的情報我們都可及時獲悉。”
“我們收到預支的酬金,就會立刻向盟軍總部報告我們的具體計劃。”
這段秘密的交易早已列入包爾德間諜計劃,只是悄悄地等待冒險時刻的到來。
杜諾萬聽了包爾德的計劃,十分高興地說:“如果這次行動成功,我們對朝鮮的戰局就會有更大的把握。在這場戰爭中,我們要讓全世界看一看我們美國戰略情報局人員的氣魄。”
杜諾萬來回踱了幾步站定說:“你今晚就飛回香港,先支付他們一半的費用,立刻下達行動命令!”
接著,杜諾萬走到地圖前,眼睛注視著中國大陸的一方,對包爾德說:“即刻通知臺灣國民黨保密局,務必通過一切關系努力接近共產黨的偵察機關,盡最大努力阻止和破壞中共的一切偵察行動。只要在‘十·一’以前能分散共產黨偵察機關的注意力,造成他們判斷上的錯覺,我們就有爭取勝利的可能。”
“我今晚就直飛香港,立刻下達行動命令!成功之日再會!”
“好!到那時,我們的杜魯門總統會親自為你授勛的!”
在撲朔迷離之中
9月12日上午,秋色宜人,艷陽高照。
公安部偵察處處長李國祥在辦公室里,正聚精會神地查看剛剛送來的偵察報告。曹純之急匆匆地走進來了。
李國祥指著面前的情報說:“老曹,你看,由東京前往西貢檢閱法國殖民軍的麥克阿瑟總部官員透露:美國在香港的間諜總部正在計劃、調度和監督中國大陸上的美國、英國和國民黨特務的間諜活動,敵人的間諜活動已全面展開了。”
老曹拿過情報看了看,氣憤地說:“他們說的還不全面,還有意大利、德國、日本的殘渣余孽,我這里已經掌握了他們的基本情況。看來,他們是一個互相聯系的間諜網絡,是一個正在活動的間諜組織。我判定,他們很可能在我們的國慶大典時,進行武裝暴動。”
李國祥的神情立刻變得嚴肅起來,說:“老曹,先說說重點偵察對象的基本情況吧!”
老曹從文件包拿出一疊材料,匯報說:“意大利人李安東(Antonio Riva),又名湯尼,現住北京市第一區甘雨胡同乙17號,現在公開的身份是天津老世昌公司在北京的代理人。此人1919年來中國,1923年至1924年在天津開辦意亞公司,曾多次兜售軍火給北洋軍閥曹錕、齊燮元等。1926年在北京組織法西斯黨北平支部,自任支部長。1934年任意大利空軍指導團秘書長,多次協助蔣介石從意大利購進大批飛機。‘七七’事變以后,李安東與日本北支那方面軍司令部報道部特務勾結,在華北各地區搜集情報供給日本侵略軍,以便其進攻我華北抗日根據地。1948年3月,他又接受美國駐華大使館駐北平武官處上校武官包爾德給予的間諜任務,并在包爾德指示下,收羅了日本、德國等國的特務為其充當情報員,繼續進行間諜活動。”
“日本人山口隆一,中文化名劉逸,住北京市第一區甘雨胡同乙16號。1938年來我國青島,歷任日偽‘華北航業協會’及日偽‘華北航業總工會’科長等職。1944年來北京,任日偽‘華北航業總工會’北京辦事處處長,專事搜集華北沿海船舶及中國人民抗日游擊隊活動的情報,供給日本海軍省。1948年與李安東發生間諜關系。北京解放后,親自接受過包爾德給予的間諜任務。他現在的公開身份是法國人魏智在東交民巷開設的法文圖書館中文部圖書目錄編輯。”
“德國人甘納斯,曾是德國納粹黨徒,現住北京市第二區甘雨胡同丙17號。1938年來北京,任德國寶世公司北京代理人,1940年與李安東相識。1945年美軍來北京,甘納斯充任美國駐北平領事館電氣工程師,同時與李安東一起為美國間諜搜集情報。現在公開的身份是西市汽車行的經理。實際上,這個汽車行只有一輛小臥車供他使用,行內工人靠平時修理汽車的收入作為開銷費用。”
“意大利人哲立,現住北京市第五區南池子宮豆腐坊15號。1921年來中國,曾任意大利駐天津海關總督和秦皇島稅務司。1943年起為日本侵略軍做諜報工作。日本投降后即與美國間諜機關發生間諜關系。北京解放后,包爾德離京,帶走了他的老婆蘇聯人霍爾瓦特·伊芙娜,現在是無業的僑民。”
老曹匯報完后,端起搪瓷缸子,喝了幾口菊花清茶,潤了潤嗓子。
李國祥處長站起身,很高興地說:“調查任務完成得很好!目標明確了,原材料的價值作用更大了。”
在香港的行動
香港南部濱海一帶,有一大片高級住宅區。在淺水灣風景區一側,有一幢高大的意大利風格的紅色別墅,從門牌號碼上看,它與普通的別墅沒有什么區別,然而卻很少有人出入,也很少有人靠近。因為在它的周圍,不時有神秘的警衛人員和警犬出現。原來,這兒是美國麥克阿瑟總部在香港的秘密間諜組織所在地。
3天前,奉美國戰略情報局局長之命來到香港的包爾德,正在這兒積極籌劃10月1日炮擊天安門的準備工作。他精心地設計了與北京潛伏間諜秘密的聯絡方法,還企圖利用國民黨在國外潛伏的特務,從共產黨內部開刀,造成內訌。
根據臺灣保密局的指示,潛伏在泰國曼谷的特務組組長關吉富接電后,便火速趕到香港與包爾德會晤。
此刻,包爾德正向關吉富面授機宜:“關先生,據保密局材料表明,你在中共大陸偵察機關有特殊情報關系,不知是否可靠?”
關吉富一驚,隨即應道:“是的,上校先生,他是我夫人的妹婿,此人叫王恩崇,在政治上有一定的伸縮性。此人愛好金錢和美色,我們有掌握他的能力!”
“太好了!”說著,包爾德從身旁的皮箱取出一疊美鈔和密件一揚:“這是2000美元和我們的聯絡密碼,請關先生立即命令他,務必盡最大努力從內部破壞中共偵察機關在政治保衛方面所進行的一切行動。只要在10月1日以前使中共的偵察停滯不前,他就可以再領取2000美元的賞金!”
關吉富立刻起身表示:“請上校先生放心,我一定竭盡全力,立刻通知王恩崇,告訴他這次行動的要求。”
包爾德又許諾:“關先生,這次行動成功了,我保薦你在臺灣保密局榮升中校組長。我們戰略情報局和保密局會特別重用您。”
包爾德送走關吉富,換下西裝革履,穿上蘭色睡衣,來到姘婦霍爾瓦特·伊芙娜的房間。
霍爾瓦特·伊芙娜這次跟隨包爾德來到香港,滿以為可以見到她的丈夫哲立。現在包爾德又搪塞著對她說:“伊芙娜,這次去大陸,不久就可以見到你的哲立先生。他們在北京還有很重要的事情呢。不過,他會很快來到香港,你如果愿意,可以同他到美國或者意大利去定居。”
霍爾瓦特·伊芙娜微笑著摟住包爾德:“上校先生,我究竟是屬于美國還是意大利呢?哲立回來后,你應該對我實現在北京的諾言,我要回俄國去!”
包爾德怎會舍得放走霍爾瓦特·伊芙娜?他完全迷上了她的姿色。
歌舞升平的背后
夜幕漸漸地把一切溶入了黑暗之中。
北京甘雨胡同北側的一幢別致的別墅在黑暗中顯得神秘莫測,門口發著綠色銹蝕的銅牌上鐫刻著:意大利·李安東。
此時,意大利人李安東正在家里舉行舞會。應邀來的正是日本人山口隆一、德國人甘納斯和意大利人哲立。
百葉窗下擺放著一架美國箱式留聲機,緩慢地播放著法國的鋼琴舞曲,儼然一片歌舞升平的氣氛。
舞會進行的時間不長,李安東沒有心情跳舞。中共的國慶日一天天臨近,他關心的是美國戰略情報局的許諾是否兌現,他們炮擊天安門的計劃是否能安全、可靠地實施,包爾德從香港派來的聯絡人是否能安全、準時地到達北京。對下一步的行動,他們將進行可行性的研究并作出決定。
李安東親自送幾位陪舞的外國女郎到大門口乘車離去,然后左右張望了一會,見外面沒有什么異樣的情況,才放心地讓門衛關上大門。
這位與中國的軍政界、商業界打了幾十年交道的意大利人,在北京的外國人中自詡為“中國通”,很有一些優越感。可是,他并未意識到,與新生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安部偵察人員斡旋,自己還缺乏實戰的經驗。他認為有強大的反共聯盟做靠山,自己醞釀已久的計劃是絕對可行和必可成功的。
幽暗的燈光下,李安東藍色的眼睛注視著山口隆一等3人,他壓低聲音說:“近日內,包爾德上校將從香港派人來接頭,下達最后命令。爾后,我們即刻向東京盟軍司令部CIC情報處報告行動信號。到時,臺灣和香港方面將會到公海海面接應我們。”
說著,李安東從衣內拿出幾張花花綠綠的香港銀行匯票揚了揚,很神氣地說:“包爾德上校從香港經天津轉匯了這次行動的報酬25萬美金。包爾德上校已經與美國戰略情報局講妥,報酬一半在香港預先付,另一半事后付。這是諸位在香港××銀行存款的通知票據!”
山口隆一、甘納斯、哲立接過來,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山口隆一按捺不住激動地說:“我們在中國政治冒險十幾年,只有這一次才是一筆大生意!沒有想到,包爾德先生完全答應我們的條件,美國人真是慷慨!”
李安東起身宣布說:“一切按原計劃進行,現在離中共國慶尚有17天。據中國官方的新聞報道透露,10月1日,中共的第二個國慶日,中國的黨政軍領導人都在天安門上開會。我們的行動方案是,在他們宣布國慶大典開始并鳴放禮炮的時候,從我這里用迫擊炮向西南方向的天安門射擊。根據對目標的測視,射擊的位置在有效的射程和發射角度內,發射的3顆長彈可連續落在天安門城樓中心。一發炮彈的爆炸威力為120平方米。所以,只要有一顆擊中,就可以把天安門炸毀,讓他們飛上天去。我相信,我們意大利的武器是非常可靠的!”
“炮轟了天安門,中國就會一片大亂!”山口隆一興奮地說。
“豈止是中國大亂,東西方兩大陣營都會受到巨大震動,從而爆發第三次世界大戰。我們的盟友就可以長驅直入地占領朝鮮,進攻中國,蔣介石先生亦可反攻大陸。到那時,就會重新改變世界政治力量對比的格局。這不僅是我們的軍事目的,也是我們的政治目的。”
“頂好!頂好!”甘納斯狂妄地說:“我十分仇視共產黨,有美國人的支持,我們絕不可放棄這樣的機會。否則,我們在中國的一切都將會很快失去!”
李安東一揮手,吩咐說:“諸位,請安靜!現在我代表包爾德上校宣布行動命令。山口隆一先生,我們收到來自香港的聯絡暗號后,你負責向東京盟軍駐日司令部情報處報告行動信號,指示射擊目標。務必注意,為避開中共偵察機關的注意,信件必須交給那位伊拉克女人,以在京從事商貿事務的名義發出。”
隨之,李安東轉向甘納斯說:“你的任務是提前定好10月1日至2日中午12時45分從天津到香港的國際航班船票,并做好在京車輛的安全保護工作。”
李安東的眼光落在哲立的身上:“哲立先生協助我和山口隆一負責迫擊炮的安裝和射擊!”
這時,甘納斯在一旁問道:“事發之后,我們能安全地抵達香港嗎?包爾德先生是否會派艦艇到公海去接應我們?”
李安東自信地微微一笑說:“工程師先生,我們都是懂軍事的人,要做好充分的準備。只要炮擊了天安門,中國肯定一陣大亂。那時,我們立即開車赴天津,在他們還未鎮定下來的時候,我們早已登船離岸了。萬一10月1日走不成,我們還有10月2日的船票。為保證我們的絕對安全,包爾德先生將在兩日內從朝鮮半島派艦艇到公海接應我們。所以我們的退路是沒有問題的。”
哲立也自信地說:“現在中共還沒有建立正規的海軍和空軍,而美國在這一帶有絕對的制空權和制海權,我們一進入公海,中共就奈何不得我們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