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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

2010-01-01 00:00:00李建學
延河 2010年2期

李建學 1968年11月生于甘肅天水,1995年開始發表小說,在《小說家》、《飛天》、《朔方》、《地火》、《延河》等刊物發表中短篇小說60余萬字,其中《大木看人》獲《飛天》1999年“華浦杯”小說獎,《清湯一碗》獲第三屆全國石油職工文化大賽小說二等獎,《守誠家的》獲第四屆全國石油職工文化大賽小說一等獎,中篇《野花》獲“第二屆甘肅省黃河文學獎”中短篇小說優秀獎。甘肅省作家協會會員,中國石油作家協會會員,甘肅省文學院榮譽作家。已出版小說集《那些年的桃花》、《守誠家的》兩部。現供職于長慶油田公司勘探開發研究院。

秋風的長袖這么輕輕一揮,撒下來滿把的色彩。山紅了。川黃了。樹上的果子就像急著要出閣的大姑娘,悄悄兒的,熟了。渭河兩岸,一抹金色。

富順老漢的六畝蘋果,眼看著到了豐收的季節。

去年蘋果是小年,價錢也沒賣上去。今年喜逢大年,頭等果子肯定多,能不能賣上好價錢,誰也說不來。

套袋的時候,光大林紙袋就用掉了三萬多個。老兩口起早貪黑,足足套了一個月。人吃力些,可心里高興。想給老三蓋磚房,就指著這一季蘋果啊。打工畢竟是端人家的碗,遲早得回來,他們要給兒子把退路留得寬寬兒的。

兒子都還孝順,就是兒媳婦嘛,唉,說不來。說人家不好吧,也沒啥大毛病,都挺心疼的。夸人家賢惠吧,也不全是。咋說呢?總覺著不那么得勁兒。因為兒子們喜歡,老兩口也就只有跟著喜歡。老大當然不會回來了,用不著給他蓋房子。農閑的時候,總要接老兩口去城里游幾天。主要是去看看孫女。實在是有些住不慣。拉屎在屋子里,還要坐著,使了牛勁都拉不下來。才摸出煙來,媳婦就端來了煙灰缸,還要跟在后頭擦桌上地上的煙灰,讓老漢抽不出煙的味兒。盡管他知道兒子的煙很貴,一根就值三五斤頭等的果子,可他還是不愿住在城里。在城里,啥都是人家的。憋急了喊兩嗓子都不成,活活能把人悶死。

二兒子有木匠手藝,媳婦腳勤手快,就是不愿跟老人過。不過就不過吧,給娃們分家。分家也就擺了個樣子,只是不在一個鍋里吃飯。地在一起種著,孫子給老婆子帶著,吃的喝的都是老人的,挖屎把尿地還討不著媳婦個好臉色。這也就算了,都是兒孫,只要娃們和氣就行。孫子虎頭虎腦地正心疼著呢,家里也備齊了蓋磚房的材料,日子才過到正道上,沒良心的偏要到城里去看別人的臉。到城里去干啥,又不是干部?擋不住,去就去吧,還把孫子帶走了,說是上啥雙語幼兒園。那么點娃,人話都說不全,能學個啥雙語。唉,都說鄉里教育落后,老大不照樣考上了大學,水頭鎮還貼過大紅榜呢。勢大得很,讓城里人給你貼一個。想起老二,老漢就來氣。好好的一個兒子,咋一娶媳婦,就沒一點出息了呢。媳婦說雞蛋打不爛,兒子恨不得當場拿砂鍋搗蒜。沒志氣的娃呀。

孫子一走,老兩口好幾宿沒合眼。多虧地里忙,才慢慢淡了想頭。氣歸氣,兒媳也不是全錯,真要把孫子留下來,吃飯就是個大麻煩。大人熱一頓冷一頓地還能對付,孫子就不成了。再說,兩個人都上了地,孫子咋辦,不能老放在背兜里。背不動了。孫子倒是喜歡騎驢,驢身上閑的時候少啊。這樣看來,娃們有一點點也許是對的。

富順老漢對年輕人出去打工總是難以理解。水頭鎮的錢都讓外地人掙走了,娃娃們卻要千里迢迢地去掙人家的錢,唉。電視上年年都喊春運緊張,國家領導都很著急。光著急有啥用,如果都各掙各人門前的錢,就不緊張了嘛,還能省不少事。國家輕省,個人也輕省啊。都是明白人,咋就不明白這點道理呢。

最讓富順老漢操心的是三兒兩口子。別看三媳婦模樣長得好看,心眼可比細 的篩子還稠。嘴甜得像抹著蜜,肚子里咬人呢。三兒是個莽張飛,啥事都不往心里扎,光憑拳頭子能打下個江山?再不長腦子,能不能守得住媳婦,還說不來呢。你的人是個啥脾氣,自己不知道?多少眼睛盯著。不好好用心守,打的哪門子的工啊?外面又那么亂。可是,誰又能拉得住?就是三兒肯聽他的,媳婦不聽,老漢也不敢把兒子一個留在家里。

有心事的時候,高興或是悲傷的日子,富順老漢都要恭恭敬敬地給神看上一炷香。也不求啥,見一點香火的味道,瞅一陣子絲絲縈繞的輕煙,心就能靜下來許多。

陽光就是一床金色的棉被,暖暖兒地蓋在坡壩上。李家前莊就躺在溫和的陽光里。富順老漢累了,就會靠在陽坡里抽一鍋煙。一縷輕煙飄起來,親情的風像牛舌頭一樣舔在他刀刻似的臉上,讓他心滿意足。

年輕的時候,富順老漢是生產隊長,年年領著社員筑水壩,修大寨田。那時候餓著肚子,全憑一股干勁,想著后輩兒孫能種上平地,能吃飽肚子,有好日子過,就有使不完的力氣。如今呢,到處都飽滿著、成熟著、飄香著,兒孫們卻跑得遠遠的,連地里是個啥成色都不愿多看一眼。想到這一層,富順老漢的目光就暗淡下來,不忍心往田野里看了。不用看,也知道有好幾家的地荒蕪著,薅草能掩住人。那些不長莊稼的地生生兒地戳在金色的秋天里,就像人頭上的牛皮癬,癢得人難受。那都是能打糧食的上等好地啊。過去是隊里的命根子,包產到戶后也是各家的飯碗啊。可惜好景總是那么短暫,早幾年就沒人耕種了。再也長不出讓人心醉的莊稼,都變成野兔子和田鼠的樂園了。

操那心做啥呢,各人有各人的活法,管得了么?老婆子總是這樣勸他。

說得也是。他又能管得了誰?當隊長那會,炸石頭修水渠,半月穿破一雙新鞋,老婆子的手都給鞋底納腫了,還是供不及。憑良心說,莊前莊后、溝里溝外,哪一塊地里沒有撒下富順老漢的汗水,哪一片梯田沒有埋著富順老漢厚重的腳印。一代人、兩代人的心血,改造了河山,卻沒有改造好人。福是造下了,后代卻不領情,都走了。城里的飯香,有啥辦法呢,沒良心的娃娃啊。

回頭數上十年,富順老漢就能把那些個荒地都種上,長多少莊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給人看著氣順,心里安然。可是,唉。可是啥呢。是娃娃們錯了,還是老漢錯了,或者是公家錯了?似乎都不是。世上的事有時候很難憑瞎好二字來判斷。完全的錯誤容易改正,難就難在看著是錯,實際上卻有道理;看著是好事,其實卻后患無窮;這種好中有壞、壞中又攙雜著好的事情,最讓人無法說清。

一有空閑,富順老漢就在心里打一回算盤。打一回偷偷樂一回。花椒清罷園子,到手的現金就有二千多塊,還有一些雜雜拉拉的零頭沒有賣。黃豆飽飽實實,玉米棒子硬硬梆梆,蘿卜擠破了地皮,白菜束起了腰身,土豆在地下跳騰,南瓜在畔頭歡笑。樣樣果實爭先恐后,歡叫著,盼望著,輕輕地叩擊著莊戶人家的大門,咋能不讓人偷偷欣喜呢。

未開言不由人笑容滿面,學生我家住在山西太原。

興致上來,富順老漢就會隨意地哼幾聲秦腔,想起幾句就哼幾聲,有一句沒一句地過個干癮。惹得老婆子隔著窗戶罵:瘦狗肚子里藏不住二兩熟油,不能悄悄歇會兒啊。

富順老漢嘿嘿一笑,并不理識老婆子的嗔罵,照樣不緊不慢地忙手上的活,仍舊有板有眼地唱他自己的戲。

還學生呢,都老沒牙啦。老婆子嘟囔著。老漢一點兒都不厭煩,高興了就這幾句,唱幾十年了。

要擱以往,老婆子是他不可缺少的幫手。起馱子、拉犁頭,擦汗、嘮叨,當然還有聽戲和笑罵。可是現在不成了。摘花椒的時候,她從高板凳上掉下來,摔折了左腿,不能跟著他忙前忙后了。富順老漢覺得干啥都不對勁,就像是自己摔折了一條腿,拿啥啥不夠手,老是短半截。

兒子們都寄錢回來。老二老三帶著媳婦遠在南方,最多能回來過個年。顧不上老人了,也就只能拿幾個錢了個心愿。老大干的是公事,到底心細一些,除了寄錢,還在信里講了許多道理。老大說叫些人摘花椒,媽就不會摔斷腿,也就省了一千八。或者啥也不干,不賠不掙,人還不受罪,何苦呢?

何苦呢?富順老漢也這么想。誰不愿享福?叫些人摘花椒,到哪里叫去?都走了,家家就剩下一些老骨頭,不摔斷腿才怪呢。許多的時候,富順老漢不明白娃們說得到底對不對,因此他很少聽兒子的話。老漢覺得兒子在城里住得太久,跟他說的一些話,聽著明白,做起來糊涂,就像穿著襪子搔癢癢,下不到地方,也就不咋聽得進去。

老二老三像是穿著一條褲子,能把老漢氣死。他們竟敢讓老漢把黑驢賣掉,將地租出去讓別人種。哼,混賬東西,才進城幾天,就看不起莊戶人了。不種地,活著做啥?好孝子啊。如今公家把糧都免了,你倒不想種地了。富順老漢想不明白,人要守本分,要明事理,要知足,莊戶人家不種地,還是莊戶人么。

氣歸氣,道理歸道理,事實也有老漢更想不明白的地方。在南方打一天工,就能掙回來一袋白面。富順老漢不服氣,不服氣有啥辦法。辛苦一年,一畝地也就打七八袋白面,他到哪說理去。

也許娃娃們就戀著城里的那幾袋白面,如同一窩貪吃的麻雀,呼啦一聲,都飛走了。莊前莊后點一遍,沒有誰家不缺勞力。家家的年輕人都不在,剩下的人老的老小的小,死個人都沒力氣抬埋,村莊也因為缺少年輕人而失去了血氣,半死不活地喘著怨氣。

農忙時節,總有人家要去叫幾個人來幫忙。以前幫個工,只是管頓飯。莊戶人家,誰沒有個用著人的地方?如今跟城里一樣,也要開工錢。也就是說自己的兒子在外面打工,家里卻要雇零工救急。叫人也就叫吧,難的是叫不到好勞力,干不動活也就算了,保不準有點啥事出來,還要倒打你一耙子。二狗他爸叫人摘花椒,來了一個外地的半老婆子,好好兒地,從樹上掉下來,扭了腰,前前后后花費六千多塊,全部花椒都賣不出這些錢來。虧吃大了,事情還沒有了結。人家的兒子告了狀,說是犯了國法。這么一來,誰還敢叫人。富順老漢不是舍不得錢,實在是叫不到人。眼瞅果子一天天熟透了,心里著急,還沒處下爪。

天麻麻亮,富順老漢就得進果園。臨出門,老漢扯著驢韁繩,被黑驢拖得東倒西歪,趔趄著回頭叮囑老婆子:記著,看一炷香啊,今日初一。

大半輩子,已經習慣了早起晚歸的日子,睡不住。再說,早上出活。等太陽出山的時候,他的第一功活就做完了,就該抽一鍋煙,吼幾聲唱腔了。就該滿地走一走,欣賞一遍自己辛勤勞作的成果了。

下果袋的活并不重,卻是件耗人的事情。再快,也得一個一個地取下來,關鍵的是不能把果子碰落地。落地果就不值錢了,只能當雜果賣,便宜得就像是白送。可是,聽娃們說,雜果要是做成了果汁,進了城里的大酒店,那就了不得啦,一瓶果汁,就抵得上兩百斤雜果的價錢。城里人都瘋了,喝那做啥?放著新鮮的果子不吃,偏要喝那種酸不拉唧的東西,昏了頭啦。

種果樹其實是一門很愜意的農活。一季有一季的活計,月月有月月的干頭,天天有天天的歡喜。做順手了,扔不下啊。

冬閑變冬忙,來年多打糧,種果樹也是這個理兒。冬天必須窩足肥料,開春果樹發起芽來才有底氣。過罷春節,就要剪枝,接著就是早春灌水。三月三到了,一片片白花漫開來,就該幫著樹枝授粉了。如今啥都講個科學,該人幫忙的時候就得幫忙,不能光指望蜜蜂蝴蝶和麻雀啥的。端午節前后,一束束小花果掛滿了枝頭,該疏果了。這時候的活最細致,如同給五六歲的小姑娘梳頭扎辮子,做的是耐心。必須一棵樹一棵樹地過手,一根枝條一根枝條地清點,一束果頭一束果頭地掐均勻。要掐掉那些果型不好或是多余的果頭,留下幾個能吃上養分也能曬上陽光的實果,這樣才能保證果子的茁壯成長。夏天到了,陽光硬起來,樹上的果子有拳頭大,真正的青蘋果長起來了,就要套袋。套袋是近幾年才興起來的做法,麻煩歸麻煩,套過袋子的果子就是好看,沒有一點瘢痕,色氣均勻,水分也足。這些事情,都要老漢一把一把地做過來。當然還要打幾次農藥,有殺蟲子的,也有保生長的,還有灌水、加肥、除草,一個環節都不能節省。

人虧地一時,地就能虧人一年。人沒有虧地,地就能給人一個欣喜的秋天。等下過了袋子,再曬幾天太陽,果子的顏色才能上來。

觸摸著一個個青澀的蘋果,富順老漢心里滿是感激。就像是年輕時撫摸著新媳婦光滑細嫩的肌膚,激情澎湃。蘋果雖然看著生澀,其實內心已經上足了養分,早就香甜可口了,缺的只是表面的光鮮,缺的只是惹人口酸的鮮美和那種富態的紅艷。新媳婦卻不是,外表生澀,內心也生澀著。需要人來呵護,需要用真情來澆灌。女子本是好女子,如果沒有情真意切的滋潤,就開不了俊美的花朵,就別指望她能變成一個溫順的媳婦,也就不可能收獲一個個有滋有味的日子。

黑驢馱著中飯,老婆子烙的油餅,煨好的罐罐茶。茶水裝在一個炮彈似的保溫水壺里,這東西是老大帶回來的,誰也沒見過。看著別人羨慕的樣子,富順老漢就不由得要干咳兩聲,充分享受著兒子給他的好處。當然,煙是必不可少的。除了吃飯,抽煙,給黑驢割幾把青草,再就是尿尿。剩下的時間他全用來下果袋。就連高興了哼幾句戲文,也只能忙里偷閑。到后來,實在太累了,都想不起哼了。

太陽下山的時候,富順老漢就把取下來的廢紙袋壓在背兜里,要帶回去放在茅房里,擦屁股再用。現如今,莊戶人的屁股也金貴了,不是土疙瘩能打發了的。做完了這些,最后才是拾雜果。有時候剛好兩竹筐,給黑驢馱著正合適。有時候多一點,老漢就自己再背一些。

炊煙四起、暮色蒼茫的村道上,彌漫著柴草親切的煙味,讓人渴望著飯菜的可口和家的溫馨。富順老漢咬著旱煙鍋子,黑驢打著響鼻,不緊不慢地回家。

光是下果袋,富順老漢整整二十九天沒松一口氣,還不算逢集的日子去交一回雜果。老漢的臉瘦得就像把鐮刀背子。睡在炕上,覺著已經死了幾回,腰不是腰腿不是腿,可他沒有吱聲。老婆子還拄著大拐,都沒吱聲,他一個男人家,如何叫得出口。

緊趕慢趕,富順老漢的果袋還是下得晚了一些。果園里就像是唱戲的花臉,紅是紅白是白。早幾天下的果子已經上了些色氣,晚幾天下的還蒼白著臉。這個樣子讓他很不好意思,再也不敢在人多的地方干咳了,丟不起那人。

在村里以至水頭鎮,富順老漢也算是個有臉面的人物,這種事讓他說不起話。

悶在炕頭上喝茶,老漢算計了一回,心里有個主意。

他舅沒一把黃面,入冬就吃不上熱散飯,富順老漢看著老婆子說,那兩行玉米,給他算球了。

那哪成。老婆子板著臉說,你看他妗子那副吊死鬼形。

吊死鬼也是他妗子。

要不是看他舅的臉面,誰理識她。

老婆子還要扭捏一回。其實她心里樂著呢,女人家,誰不惦記著娘家的冷暖?老婆子尤其記得牽心。

叫他舅把玉米稈子拉回去喂牛,順便把地給咱犁了。老漢說。

就知道你沒安好心,老婆子笑瞇瞇地說,一分錢的虧都不吃。

老漢得意地笑起來。老婆子順手在他樹皮一樣的胳膊上掐了一把。

哎喲,我把你個沒良心的,富順老漢快活得叫起來,疼死人了。

隔天,富順老漢叫來娃他姑,要她領著兒媳婦幫著收割黃豆、起蘿卜挖白菜。臨走的時候,滿滿地裝起一架子車菜。水頭鎮沒有多少地,吃根蘿卜都得拿錢買。

老婆子也不好說啥,忘不了再三叮嚀:過些日子下蘋果,叫娃娃都來吃啊。其實,她的意思是必須來幫忙,一車菜不能白吃。

富順老漢要給老扁的婆娘送幾個南瓜白菜。老扁歿了幾年,兒子女子都在外面打工,懶婆娘連一片菜葉子都沒種,入冬了吃啥呀。

老婆子堅決不答應。

騷情啥呢,老婆子變了臉罵他,孫子都滿地跑著,死皮不要臉。

老婆子的病又犯了。富順老漢氣得煙鍋子敲著炕棱邊叫喚。

跟老扁兄弟一場,咋能干那種事呢。再說,她哪比得了老婆子的好。富順老漢當隊長的時候,老扁身子單薄,扛不住修大寨田的連續會戰,就安排他管伙食,領著幾個年輕媳婦做飯。老扁感激他也就算了,不成想他女人更加感激,悄悄地給富順老漢做了一雙新布鞋。都哪輩子的事了嘛。

幾十年了,老婆子的一塊心病還長著,只要他提起老扁的婆娘,老婆子就能給他著氣幾天。

也怨他一時大意,偷偷給她不就行了,說啥呢。

干完這一攬子雜活,為收果子做好了一切準備。富順老漢尋思,過不了多久,販子們就會像沒頭的蒼蠅,嗚哩哇啦地飛來了。這種時候,他可不能有一點頭痛腦熱,絕不能耍一絲兒麻達。

洗凈了手,富順老漢畢恭畢敬地看起一炷香,這回是祈禱身體的安康。

雨水好,莊稼好,人的精神就更好。

該扎扎實實地到水頭鎮去看看了。老婆子給富順老漢換上一身干凈的衣裳。她跪在炕上拉扯著老漢的領子,數落他說,不能清清爽爽跟一回集嗎,成天的臭汗,怨不得人家嫌你。她是說大兒媳婦見不得老漢身上味道沖人的舊話。

單日逢集,富順老漢就在鎮上轉悠轉悠。雙日背集,他就守在果園里,撿拾一些雜果,更多的是給他的果子說說話、唱段折子戲。老漢盼著天晴得光光兒的,這兩天可不能下連陰雨,果子的色氣就能再重一些。

秋風慢慢硬起來,樹上的葉子一天天扛不住了,紛紛跑到地下來擠暖和。枝頭上紅彤彤地掛著一張張笑臉,燒得富順老漢坐臥不安。

二牛媳婦過來說,今年果子多,價錢肯定高不了,不如先賒給她,八毛五。這話誰信呢,特別是從這個女人嘴里說出來,就不是人話了。二牛媳婦早幾年一個人在外面打工,回來后在水頭鎮開了一家洗頭的館子,人家都說她領著幾個女娃暗地里干那個,名聲很不好聽。富順老漢當然不相信她的鬼話。這個女人生意做得大倒是真的,去年她在鎮上替人收果子,就地倒個手,聽說賺不少錢呢。看到這個女人,就勾起了老漢的心病。女人家打個啥工啊,唉。

價錢多少能比去年強些,市場上的行情誰不知道。富順老漢盤算著能尋一個熟悉的販子,一把弄干凈,零敲碎打要賣到啥時候。這些事情,都好商量。眼下老漢愁的是摘果子,摘下來也難送到鎮上。路不大好,架子車只能走到坡底。靠一頭黑驢,那得馱多少天?人家販子又不是你的親兒,不可能耐著性子等你。去年賣得不好,爛賬都沒還清,可有三兒在,那賊胚子,土匪似的,五十多斤的袋子,背三個氣都不喘。三媳婦也有巧干法,能讓販子把箱子賒給她,在樹底下裝,省了多少事。眼下是要人沒人,要力沒力,這咋弄呀?

老婆子拄著大拐,偷偷摸到郵電所給兒子叫了電話。老二忙著加班,飯都吃不到嘴里。老三正在受訓,請不下假。外頭的娃娃都一個腔調:叫幾個人幫著摘算球了,工錢開高一點,人還不好叫?

叫你娘的腳后跟。老婆子肚子脹氣,還不好意思在人面前放出來。回來就怨老漢,你養的好兒子,犟得跟牛一樣,咋像你來著。

富順老漢的臉拉下了,黑鍋底似的。老婆子自覺失口,咋能把叫兒子回來的事說出口呢,這個爛嘴呀,啊呸。

富順老漢著氣了,兩天沒理識老婆子。

瓜果飄香的每一天,到處洋溢著豐收的喜氣。就連水頭鎮也活泛了許多,眼見得集市一天天大起來。離八月十五還有幾天,家家都沒來得及蒸月餅子呢,販子的汽車就來了。

看到富順老漢的樣品,販子是一口價:一塊零八。

要都是這樣的果子,就拉箱子。販子說,兩天期限,不要一顆帶疤的。

一塊一。富順老漢還價:我的果子勻稱,水大,甜。

一塊零八。販子說,還就你,要換了別人,沒這價。富順老漢想起來了,這個說話很吝嗇的小伙,哪一年收過他的果子,算是熟客。

沒上一絲兒化肥。富順老漢嘟嘟囔囔地說出一句時新的話:正宗的綠色食品,跟人家的能一樣么。

販子笑起來,耍弄著手里的果子說,走,嘗嘗去,真的一個成色,就給你發箱子。

販子到園子里走了一圈,喀哧喀哧啃過兩只鮮果子,二話沒說,當下就跟富順老漢定好了八百只標準箱的生意。

快找人裝吧,給現錢。販子說,東頭兩排色氣差點,算球了。

算球了就算球了,富順老漢說,先挑好的裝。

販子滿意地給富順老漢點起一支煙。別人就不成了,得跟前跟后求人家,壓價不說,還得扣除雜果。

八百只紙箱卸在集市上,是縣里統一制作的箱子,上面印著這一帶蘋果的品牌。富順老漢人背驢馱,耗了半天。剩下的交果時間,也就一天半。老漢在水頭鎮來回翻了幾遍,也沒有叫到能幫忙的人。想來的都比他老,他不敢要。只好給妹子和外甥媳婦下了死任務:關門,來摘蘋果,把車子拉上。

老婆子也給娃他舅捎了話。

幾個人就像餓極了的蠶兒,不吭氣,光是個呲呲嘎嘎地往前啃。摘了半天,天麻麻黑下來,實在摸不著果子了,也摘下來一大堆。

老漢就著馬燈裝起來,六十八箱。六十八,多好的數字啊,跟老漢的年歲一模一樣,預兆著吉祥和順程。

別忘了看一炷香,富順老漢大聲地給老婆子說,手洗干凈,啊。

第二天是背集,妹子不得不停了生意,外甥媳婦領來念書的兩個娃娃,娃他舅扔下自己的園子,帶著老小的媳婦趕過來。老老少少七口人,牛駕車,驢馱筐,排成一支長長的隊伍。

家家都忙著摘蘋果,村村都搶著往水頭鎮擁。

老扁的婆娘罵雞罵狗,罵得石頭滿地走,就是把犍牛套不到車里。就那么幾個果子,個個就像她干癟的老臉,套啥車呀。富順老漢走過去,麻利地把犍牛拴進車轅里,順手拍一把牛脊背,破車走開來。懶婆娘連一句好話都不會說,扭身罵著牛屁股走了,看都不看老漢一眼,幸虧老婆子沒在跟前。

滿滿一天,才交到二百來箱,地里還有一大堆。老婆子嘴上起了一層水泡,著急得大拐戳得地皮響。

販子等不及了,嚷著每箱要扣一塊錢的違約金。富順老漢心疼,嘴上還不能疼出來。好說歹說,趕緊尋出兒子帶回來的高級煙給點上,人家才答應再給他寬限半天。

最后還是磨成了一天。太陽都扛不住了,半邊紅臉戀戀不舍地拽在西山頂上。富順老漢的果子最終沒有交齊。販子罵罵咧咧的扣除掉三百零七只箱子的本錢,堅決要跟老漢清賬。

這個人嘴里罵得兇狠,并沒有多扣老漢的違約金,甚至連一箱果子都沒有打開來查驗。他知道老漢的為人。別人總要時不時地把一些雜果夾到箱子里以次充好,富順老漢不會。

集市上有人私下里埋怨富順老漢,說他經不起販子的油嘴滑舌,賣便宜了,糟蹋了行市。他們都是一個腔調,說再等幾天,就能賣到一塊二。

富順老漢笑笑,不理識他們。嘴在各人身上長著,想說啥說去。還有那么多果子掛在樹上,已經熟過了,能不能賣上這個價,誰也說不來。

老東西,不要命了。販子遞過來一沓子錢來,笑著罵道,錢多少是個夠啊?多活兩年比啥都強。

賣出一萬多斤果子,富順老漢就像是在睡夢里一般。販子的話一句都沒有聽進去,他感到腳底下軟綿綿的,踏不到底。使勁掐一把大腿,干干兒的,倒還挺疼。看著老婆子蘸了口唾沫在數錢,老漢咧開嘴笑開來,兩顆豁豁牙把不住風了。歇口氣吧,老漢心想,該請所有幫忙的親戚吃頓鹵肉搓魚,再燙一壺老酒,果子賣了嘛。

販子的汽車還沒有走,人來人往的,集市上熱鬧得很。富順老漢靠在黑驢的后腰上,長長地松了口氣。只可惜,他這口氣松得太長了,松下去就上不來了。黑驢放出一串響屁,向前挪動兩步,老漢就倒在了地上。

死呀的,這是咋了?老婆子扔掉大拐,帶著哭腔撲過來,你可不能嚇我啊。

責任編輯 苑 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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