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隊:時刻準備著……

從深秋到嚴冬，他們一血在奮戰，耳畔隱隱傳來鼓角爭鳴之聲，勝負往往只差零點零一秒，但勤勞低調的湖北人卻可以等上數年，哪怕只為一刻力量的噴薄。在象甲聯賽的前奏下，在首屬全國智運會的旋律中，這支靠內蘊說話的勁旅，有著永遠無法被領略的迷人本性，一如長江水般渾厚，是大華引領出的王者風范。

2009年12月8日，惠州飄著小雨，柳大華帶著洪智、汪洋、李雪松和何靜從昆明個人賽賽場飛至南粵，這邊，先到一步的湖北省棋牌管理中心譚東旗副主任帶著李智屏和前來助威的史思旋早早等在那里。鄂軍會師別有一番感動，“辛苦了!辛苦了!”這是譚主任對隊員最親切最家常化的鼓勵和認可，雖然很少親臨現場，可一旦出現就能以其特有的號召力和感染力，讓人倍感踏實。他知道，他們真的辛苦了。

開欄語：團結凝聚力量刻苦成就偉業

一如既往，我選擇在一個安靜季節安靜時間到達。薄薄的晨霧虛無縹緲地透出幾分寒意，我緊擁外套，走進這尚蒙睡意的古城。晨曦下黯然的古屋，沾露微濕的石階，散發著久遠深厚卻不是安寧悠然的氣息，瞬間掠奪了人們所有的感官。這就是武漢。

一個城市的文化最能反映這座城市的素養和底蘊，這是一座有故事的城市。

2007年末2008年初，南方的大雪彌漫了東湖一隅的濱江水師，相信當時到過湖北象棋隊的人都會對507墻上懸掛的國旗與“抓緊訓練、為省爭光”的橫幅記憶猶新。如果說當時大家的最低綱領是下好象甲聯賽，那么長期綱領就是放眼智運會。最高綱領就是稱霸。那么，還會有人說他們在兩年后的首屆全國智力運動會上收獲累累碩果是個奇跡嗎?

寫《湖北英雄譜》時，我第一次到新的訓練室。從503到508都是棋隊的，大家基本上集中在504，不大的訓練室儼然一個溫馨的小家庭。雖然條件不能和沿海省隊相比，兩張辦公桌和五張椅子把整個房間裝得滿滿的。柳老師高興地說，棋牌中心對湖北棋隊給予了大力支持，所有硬件設備都煥然一新，還配備了最新的電腦，速度快了不少。

彼時的他不必再像三年前一邊“爆冷”，一邊看著首義路體育培訓中心普通家屬樓，聽著樓下省田徑隊運動員有節奏的腳步聲和吶喊聲，愁著搬了地方沒處去了；不必再像三年前那樣為廣東隊的強大撓頭痛苦了，一個個的冠軍也不像當時那么“奇跡”了：他堅持的集體訓練制在市場下也不再顯得那么舉步維艱，反為棋界諸家效仿。此刻的湖北驍將時刻準備著。在象甲聯賽上大展拳腳，他們仰望著，柳大華光榮地帶著榜首之譽舉起了火炬跑完那最珍貴的短暫歷程，他們展望著，洪智就快回歸了，只要一家人團圓了，力量便是無窮的。

也正是從那時起，湖北隊的訓練開始規律而嚴格，完全按照上班制度落實，保證了每天“熟棋”的時間，職工不多，氛圍卻很濃，大家積極性都很高，沒有人遲到早退，平時各司其職，都樂在“棋”中。無論是個人打譜，還是集體研究，都散發著濃厚的上進氣息。后來一段時間，因為家庭原因，李智屏經常不能保證按時訓練，柳大華還常給他開小灶，講解最新的棋局變化。全面革新的湖北象棋隊異常繁忙，棋牌管理中心田東平主任表示，希望隊員們安心訓練，什么都不用想。團結的氛圍無形地洋溢在每個角落，大家都說這是耕耘和收獲的新紀元，盼望迎接一個全新的鄂象春天。其實，這份刻苦并不只是改善后的條件帶來的，曾幾何時，“團結”、“刻苦”成了湖北隊的代名詞，我一直說，走近湖北隊，最深的感觸就是，愛可使家堅不可摧。有家的人，走得再遠，都不會覺得累；飛得再高，都不會感到寒。我想，正是這股核心力量讓湖北隊在四季的輪回中愈加光鮮。

柳帥明確表示，訓練并不是針對某個比賽，而是要磨煉一個團隊，開創一片輝煌。

一年后，他們整裝待發，又是一年，他們載譽而歸。如今，每個人的作息早就不那么限制了，別看汪洋說“現在其實很自由，全靠個人自覺”，但這個自覺恰恰是他們在自信中前行的籌碼。在棋隊住的人增加到了三個，史思旋總說，象棋隊能給她和她的國跳隊員們帶來太多的感動和震撼，他們講究效率，團結一致，汪洋和洪智都是極其高效的勝負師，他們能真正扔掉對生活的情緒，全心投入自己當前的研究，所有這一切與繁華無關，與浮世無關。

影·秋：收獲深度，躁動卻平靜地

我找不到更好的時節像短暫的深秋這般濃郁而厚重地表現武漢的深度，今年雖然冷得很早。但立冬前后的武漢總還氤氳著深秋收獲的氣息。

2009年11月6日，湖北省第一屆全國智力運動會代表團成立。

一百人的決心，幻化成李建明局長的鼓勵，柳老師的堅定和史思旋的壓軸發言，便成了“要充分認識每個人肩負的歷史使命，增加責任感”的凌云壯志，成了“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的長江之勢。

這一刻，湖北象棋隊攜象甲聯賽大半程遙遙領先之勇，似乎有所預計，2009年下半年的象棋團體賽場，將留下硝煙后湖北將士最輝煌頑強的足跡。如果不算2008年世界智運會帶人的獎牌數，湖北將士們在十天的奮戰中收獲的5枚金牌實在驕人。這里面，象棋隊驚喜不斷，不僅是眾望下的洪智、汪洋，更是頑強美麗的巾幗們。

16歲的左文靜身高不足1米30，但她進發出的驚人能量卻已不算什么新聞。智運會開始沒兩天，這位“長不高的袖珍姑娘”已成為場上閃光燈的聚焦點，成為當之無愧的“人氣之星”。柳大華簡短的幾句評價，道出了對愛徒的滿意：“太不可思議了，我們賽前給左文靜制定的目標是前三，她經過努力拿到亞軍，而且要不是超時的話，左文靜的成績可以說好得不得了，我對她的表現很滿意，當然她還需要不斷磨煉繼續進步，才能有更高的成就。”

七天后同一個賽場，有些寒冷的成都，湖北女隊爆出的冷門似乎更冷。賽前目標前八的她們已經無法不去想即將到手的冠軍了，雖然這一路很艱難，也很“異常”，但近在咫尺的金牌還是讓她們難以控制興奮。最后一輪對東道主四川隊，形勢很簡單——贏則奪冠。而在熊艷戰和黎德玲，何靜拿下郭瑞霞后，所有的重擔再次落到了左文靜身上。

賽前，柳大華也已接受了這個似乎有些“突然”的喜訊：還未進隊但頗具實力的左文靜，最好成績全國第八的何靜，加上久未上場的熊艷，這原來跟前三完全不可能沾邊的組合，竟然能創造出這般奇跡。所以看這盤多達六頁的記錄紙，“第一次看到這么多回合”的棋。他的感受是“心都快跳出來了”。非常時刻，左文靜的頑強“掙扎”等到了和棋的機會，簽字的一瞬間，賽場上響起了湖北隊和對手們由衷的掌聲。

“其實當時根本沒時間多想了，我看到何靜姐贏了。但是我自己在前面走壞了，我必須保證最壞的結果，就是和棋。差不多12點的時候，旁邊的對局都結束了，就剩下我這盤了，其實馮曉曦老師應該也很緊張，也錯過了好多機會，反正最后就是拼發揮了。我還是挺幸運的，4個半小時吧，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堅持什么，就是堅持。”

三四年過去了，小左還是當初湖北隊疼愛的小左，她依然那么率真可愛，花季雨季的燦爛從未從她身上消逝，除了棋藝的增進和成就的增多，唯一不同的是她自己口中的“老了”。

論比賽，她說：“不相信有任何人是我下不過的，其實這些成績還是很爽的，輸給黨國蕾以后就沒敢想冠軍，但后來又想要了，反正現在亞軍也很爽。”就連展望未來，她也是很“不思進取”地決定著：“現階段其實沒什么目標，但特級大師，全國冠軍，我都想要，哈哈。”

論性格意志，她會很郁悶地抱怨恩師柳大華在電視前說自己“太貪玩，要是再努力一些一定會出更好的成績”，但也會很安靜地總結自己“真的很懶，實在是浪費大好青春”，就連奮斗計劃，也不好意思地“散漫”著：“盡量吧，我現在還是很享受自己盡情玩耍的自由自在。”

論生活和職業，她會很憤懣地埋怨父親給自己定的一年目標太高，自己其實不是那么功利的棋手，但也會頗為自豪地“炫耀”：“其實我是個財迷，我自己的獎金都是自己的，從不給別人，但是我覺得我還是很會理財的。因為我太一毛不拔。有時候即便特別想買點東西，也會買完就后悔了。”說到自己其實存錢沒有目標，她也是那么“沾沾自喜”：“誰說一定要有個方向啊，我看著存折上的‘0’增加而興奮而滿足啊!”

話鋒一轉，左文靜突然裝起了深沉：“我剛才照著鏡子，發現多了好多痘痘，我一點不覺得這是青春啊，現在就是經常覺得自己老了，真的，看著下面那批孩子都崛起了，好強，突然覺得自己不年輕了，我真的要努力了。”天哪，這是16歲的孩子的感慨，正兒八經起來，她很有些沉重：“這些年我中局還是有些進步的，心理素質是很過關的，但布局需要加強的地方還很多，另外就是要加強身體素質。這段時間賽程一緊張，我就想喊天喊地求爹求媽了，你看個人賽。人家男子一百多人也就11輪，我們34人還要比11輪，還一天一輪，太折磨人了。”

至言為無言，至為為不為，水平愈高，愈感棋力無窮，棋藝變幻奇妙，愈激發求勝欲望。這注定是無法抵御的潘多拉魔盒：“可以說象棋改變了我的一生，我從來沒有后悔過，到現在都由衷地熱愛。雖然沒有遠大理想，但每一項榮譽我都想過，像即將首次參加的體育大會，這個機會我～定要好好把握。”

我只能說，因為年輕，所以承諾；因為承諾，所以踐行。對于進行時的左文靜而言，她也許不能承諾收獲，但她能承諾付出；她也許不能承諾成功，但她能承諾成長。就在這個秋天，孩子又長大了。

魅力之交：大將氣度，積蓄并釋放著

2009年11月23日，成都室外氣溫平均不足10攝氏度，多少有了入冬的氣息，湖北隊面臨剛剛過去的火熱，似乎有些嚴寒。1分之差，將到手的男團金牌拱手相讓，直率的老帥柳大華毫不客氣，前兩天剛表揚了弟子李雪松在男子個人賽中表現優異，這會兒毫不留情地批評起他的“短路”來：“當然，我們的壓力確實不大了，因為女隊太爭氣，幫我們提前完成了任務，但這塊金牌不該丟的，李雪松好好的贏棋走和了，這和棋還能走輸了，那輪輸了也沒關系，后來對潘振波又不知怎么了，這下好，真的是到手的冠軍都能扔了。”

當然，柳帥也就是說說，畢竟這一程，大家都太累了，眼看雪松也快結婚了，汪洋也等著開花呢，他知道，一路走來，這些年輕的力量太出色了：“象甲最終奪冠，每個人都功不可沒，洪智、汪洋的表現尤其出彩。”

這對常常在一起擺棋的“雙子星”從來都低調，卻從來逃不出“奪冠熱門”這個名號，朝氣地將湖北隊承前啟后的這一代凸顯得異常惹眼，卻穩重得讓致力于培養下一代的其他勁旅無比羨煞。“計源于勢，謀出于情”，除了必須掌握大量棋技及其客觀規律外，謀略更大程度上來自于過硬的全面素質。各方面素質越是完備，就越能急中生謀。當年看著前輩的棋譜驚嘆絕妙的他們，如今也讓周遭嘆為觀止。

25歲的汪洋，在2009年迎來了很多關口，卻學會了順其自然。智運會的亞軍，他全力拼來問心無愧；無緣勝率王之后，他默默地為全隊沖冠奮斗；個人賽后的疲倦，他努力地調整；感情的收獲，他一樣默默地等候。

至于生活，“還是慢慢精彩化，慢慢多元化，讓自己更充實吧”；至于情感，“是不是不在棋隊的時候都在約會不重要了，是不是帶回去見家長了也不重要了，慢慢就瓜熟蒂落了”；至于以后，“還是一個一個目標地奮斗吧”；至于成就，他淺淺一笑，說：“還好吧。”這一瞬，我突然明白了林書博老師再三強調的——汪洋長大了。

智運會和這屆象甲的冠軍，對于剛剛回歸湖北隊的洪智而言，有著太多太多的感受。1995年，他第一次參加全國個人賽就是代表湖北。期間又代表吉林、重慶、上海等隊征戰弈林，等到第二次以“湖北棋手”身份參賽，竟已是14年后。久經沙場的他顯然已從那個亞洲室內運動會第四的陰影中走出來，回歸十個月，流浪棋王接受著系統而正規的訓練，更加安心地以而立之年的沉著與雄心奮斗著，積蓄著，進發著。誰都無法否認，洪智的回歸讓湖北的“棋王軍團”陣容更堅實了，而回鄉后久違的踏實感也讓洪智更有動力了。智運會個人賽漫長的九輪，每一盤都凝聚了他對家鄉的熱情和感激：“回家了，離家人近，心里踏實多了，沒有了在外漂泊時的孤獨。”還是那酷酷的平靜，偶爾微笑地面對鏡頭，言談間卻多了許多心緒：“其實后來很幸運，畢竟競爭很激烈，但回歸湖北第一次參賽就能拿金牌真的特別高興。”

同樣耀眼的還有夫人何靜，我們很難把他們的優秀分開。十一個月前，他們一同到湖北棋隊報到，一同訓練研棋，一同立志征戰，用洪智自己的話說：“我們都是棋手，容易相互理解，這么多年她給了我很大的支持。”2009年，這對棋壇俠侶再次引起大家的關注。

何靜在智運會上的出色發揮著實給了全隊一個驚喜，幫助湖北象棋隊奪得一枚寶貴的女團金牌。領獎臺上的她分外美麗，優雅不減當年，只是多了幾分成熟韻昧。有了女兒后，何靜真正體會到了“有女萬事足”，更滿足于小女人的小幸福了：“以前年輕的時候還在乎身材，在乎外貌，現在才明白身體最重要，自己的健康安危已經不只是自己一個人的了，我要讓全家都安心幸福，必須先學會照顧好自己。”

但這一年來，這個善良穩重的重慶妹子還是給予了湖北隊從未間斷的支持與鼓勵。智運會團體賽奪金失利后，男隊把所有希望寄托在象甲聯賽上，壓力似乎更大了，何靜一直關注著。洪智對陣趙國榮的時候，在外邊做直播的她一直不敢進去看棋，總派史思旋報告戰況。第二天汪洋“短路”的一刻，何靜驚訝地用手捂住了嘴巴睜大了眼睛，隨后準備好了安慰話，在汪洋認輸的那一刻，拍著汪洋不斷地說：“沒事的，沒事的。”當五員大將在臺上無限風光時，她在臺下欣慰地笑著，一如綻放在三四月天的美麗。(待續)

編輯 老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