茲比格涅夫.赫伯特詩選

茲比格涅夫·赫伯特(ZbigniewHerbert，1924—1998)，1924年出生于波蘭東部的利沃夫(現屬烏克蘭)。1944年移居克拉科夫。曾在克拉科夫和華沙學習經濟、法律和哲學。1950年代因為拒絕在官方規定的框架內寫作不得不從事多份報酬很低的工作。1956年“解凍”后赫伯特出版了第一部詩集《光的和聲》。隨后他又同時開始寫作散文、劇本，出版了《赫爾墨斯，狗和星星》、《對于客體的研究》。1964年出版的散文集《花園里的野蠻人》迅速被翻譯成多種文字，為他贏得了國際影響。1968年米沃什將赫伯特的詩歌翻譯成英語，使他在英語國家迅速成為最受歡迎的當代詩人并獲得多項國際權威大獎。1984年出版《發自一個被圍城市的報告》。1990年代還出版了散文集《戴龍套的平靜生活》以及詩集《告別哀歌》等。1998年赫伯特在經過多年與疾病的抗爭后，在華沙逝世。赫伯特被認為是波蘭現代三大杰出詩人之一。

插曲

在海邊散步

我們緊握著手

亙古的對話如此結尾

——你愛我嗎?

——我愛你

我皺著眉頭

總結二部圣約書

和所有占星家

學園里的哲學家

以及隱士哲人們的智慧

結論仿佛是這樣的：

——不要哭

——勇敢些

——留心每個人的行止

你撅起嘴 說

——你應該去做教士

養得腸肥腦滿

你走開了 沒人喜歡道德家

在一片小小的死海

我該說些什么

海水慢慢灌滿

沙上很快消失的足跡

來自天堂的報告

在天堂里每周工作固定在三十個小時

薪水不斷提高物價穩步下降

手工勞動也不令人厭倦(因為重力減少)

砍木頭一點不比打字費勁

社會制度穩定統治者都很英明

真的活在天堂里比在哪個國家都好

一開始就注定要有些不同

引人注目的團體唱詩班各種抽象觀念

但它們還不能完全將

靈魂和肉體分開因此靈魂到來

帶著一絲肌肉一滴油脂

必須正視一粒無限

和一粒塵土結合的后果

再一次背離教義也是最后一次

只有約翰預見到了：你將自肉體復活

沒有多少人見過上帝

他只為百分之百的精神顯現

其余的只能聞聽有關奇跡和洪水的公報

某一天所有的人都將看見上帝

這是什么時候卻無人知道

正如現在每個星期六的正午

當汽笛拉響迷人的聲音

天堂的無產者便走出各自的工廠

臂下別扭地夾著翅膀就像夾著小提琴

停留

在一個鎮子我們停留，主人

叫人把桌子移到了花園，第一顆星

突然閃亮又暗淡，我們動手切開面包

稀疏的星光下聽到蟋蟀歌唱

啼哭卻是來自一個孩子，昆蟲

和男人的吵鬧聲，大地濃郁的氣息

那些背靠墻壁坐著的人現在

看到了一座絞刑臺似的小山，山上的紫

羅蘭

在墻上爬滿濃密的行刑的常青藤

我們吃得太飽

就像通常無須付費時那樣

歌謠：我們不會消滅

那些黎明時出航的人

將永不復還

只把他們的印記留在波浪上

一只貝殼落入海底

仿佛化作石頭的嘴唇一樣美麗

那些行走在泥濘道路上的人

不會到達他們的百葉窗

盡管他們已看見了屋頂——

他們在空中的一口鐘里找到庇護

但那些在身后只是留下

一間變冷的屋一些書

一方空空的硯臺和白紙的人

事實上他們卻沒有完全死去

他們的低語穿過厚厚的墻紙

他們穩健的頭腦依然活在天花板上

他們的天堂由空氣水石灰

和土做成，一位風的天使

將在它的手中研磨他們的身體

他們將被

帶往這個世界的每個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