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還挺逗,那是十九年前的一個上午,我在上海人民藝術劇院的宿舍睡著懶覺,許承先老師興沖沖地進來拉我起床,說:“告訴你個好事,晚上去領個獎吧!”我這才知道,我在話劇《白娘娘》中演的許仙得了上海白玉蘭戲劇表演藝術獎。
晚上,我打扮整齊,鄭重其事地打的去天蟾舞臺領獎。領了獎回來,逢人就吹。那是因為年紀太輕,加上高興的。
時間一晃過去了。我今年45歲了,掐指一算,自己在舞臺上摸爬滾打了將近四十年。今年對我來說,更有紀念意義——是我從上海戲劇學院表演系畢業的第二十個年頭,也是與上海白玉蘭戲劇表演藝術獎結緣的第二十個年頭。
我出生于戲劇世家,我家從爺爺輩就開始唱戲了,毫不夸張地說,我就是在舞臺上長大的。在陜西長到21歲,我考入上海戲劇學院學習表演,從一個充滿古典氣息的地方進入了極現代最時尚的上海,從最初的不適到已被上?!澳孟隆?。說來很怪,如今每次上場之前,我依然還會緊張,這并不是害怕,而是一種迫不及待想讓人看的情緒。人活著,就需要別人的認同,辛勤的汗水是必須的代價,而真摯的掌聲是最甜蜜的回報。
從1990年到2000年這十年前,我幾乎天天都在演戲,此后當了三年的上海話劇中心總經理助理。至于后來去拍電視劇,最初的目的是為賺錢,但拍著拍著居然拍出了味道——說到底,表演藝術都是一樣的。令我感到困惑和痛心的是,如今很多電視、電影,甚至包括戲劇都不以演員的演技取勝了,我想,這肯定也是上海白玉蘭戲劇表演藝術獎的評委們遇到的難題。
1996年開始我當起了導演,《上海往事——紅玫瑰》、《www.com》、《天堂隔壁是瘋人院》、《卡布奇諾的咸味》……當導戲之后,我這才發現,原來戲劇“是要做的”,要觀察、了解和滿足觀眾真正需要什么。《天堂隔壁是瘋人院》首演9場,我坐在觀眾席里連看了9場。觀眾之中,有一對老頭老太令我印象深刻,他們來看了約有四五場,每每演到“升天堂”的戲時就開哭。作為導演,我一直想去問候他們;但作為觀眾,我卻不能打擾他們。于是我只是看著,看著他們被我的戲感動,我則被他們的感動所感動。
我一直認為,戲劇是要為自己、為觀眾負責的。我在自己的本科畢業論文里這樣寫道:“排練廳就是個實驗室。演員就是要沖著觀眾,將自己血淋淋地剖開,告訴他們——這是我的肺、我的胃、我的心……我敢打開,你敢看嗎?如果你不真就不敢打開,那又拿什么來感動觀眾?”了解觀眾、滿足觀眾,卻絕不能媚俗地迎合觀眾。真正的好戲,一定會被人看見。
從前,我們導演都自稱是“排戲的”;而今呢,都說是在“搞藝術”。從前,戲劇是一項精神工程;現在呢,弄成了“上海麻將的坐排”,“搞藝術”搞成了體力活。我們需要思考戲劇究竟將走向何方。我就是這樣,一直在思考怎樣生存——自我的生存、戲劇的生存……思考,讓我以更大的寬容去面對戲劇、面對生活。盡管依然不清楚方向,但我一直在努力。
四十年來,我從未間斷演戲和導戲;二十年來,我曾經兩度獲得過“白玉蘭”。我一直在舞臺,在思考,我經常有收獲,有欣喜。于是,我知道——我這一輩子離不開戲劇,我這一輩子與“白玉蘭”有緣。
現在的我,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