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妮 曾發表隨篇、評論,現就讀于西北大學現當代文學研究生。
在陜西作家中,吳克敬無疑是特別的一個。他傳奇的人生經歷耐人琢磨,而他義無反顧接近文學的勇氣和執著更讓人敬佩。近年來,他在《延河》上發表的幾篇短篇小說,更是把目光澆鑄在那片生他養他的古周原,活躍在他筆下的那群西府女性讓我著迷。在他新近出版的短篇小說選《紅太陽》中為我們塑造了美好的女性形象,《油菜地》中的不愛錢的米丑,《棉花地》中寂寞無助的九月,《濺血旗袍》中優雅的麻子太太,《繡花枕頭》中仗義忠貞的繡花枕頭,《花兒客家》中仁愛慷慨的花兒客家,《烈士奶奶》捍衛榮譽的烈士奶奶,《美陽寡婦》精明能干的美陽寡婦,《岐陽寡婦》辦學積德的岐陽寡婦,《燈籠紅》中堅強從容的燈籠紅等,她們性格各異、各具特點,在作家筆下呼之欲出、栩栩如生。她們是美的,是純的,是清的,是傲的,也是悲的,更是勇的。讓我們一起走進她們。
一、美的
女人有多少種,美麗就有多少種。在作家吳克敬的筆下,女人是水生的,其描寫的女性形象有一個共同的特征,那就是很清、很純、很凈、很美。既有外表美,也有心靈美,既有感性美,也有理性美,既有自然美,也有社會美。如就在《濺血旗袍》中我們看到了優雅端莊的麻子太太:“……把身條裹得緊繃繃的,該凸的凸起來,該收的收進去,從細白的頸脖上起頭,有條紅色的弧線,自胸前自然地劃過,像是一顆流星,劃在寂寞的黑夜里,就只是一瞬間,亮了一下,重新歸于黑色的沉郁。有菊花的盤扣,沿著那紅色的弧線,均勻地鋪陳開來,綻放著猶如星星一樣的星光?!雹龠@樣的尤物,誰不為之傾倒?而《燈籠紅》中的燈籠紅,未見男人面便做了四個孩娃的后娘,用一個16歲女子稚嫩的肩膀扛起家往前走,因為堅信“寒天不凍勤織女,饑荒不餓苦耕人”②,她忍住少女蓬勃的春情,用糊燈籠的手藝將四個繼子扶養成才。她身上的母性光輝照亮了我們每一個人,這樣偉大的母親怎能不美?《花兒客家》中的花兒客家光景好時不忘鄉鄰,明里暗里協助村人偷竊自家糧食,熬過饑餓,后來自家不得已時得到鄰里溫暖?!帮埶徒o饑人,話說給知己?!雹燮D難歲月里這種惺惺相惜的患難真情讓我們看到了人性的偉大。總之,吳克敬筆下的女性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美,但又不重復,個性鮮明,各有各的動人。
二、冷艷
讀了吳克敬的小說,其女性人物形象給我留下的另一個深刻印象是她們骨子里有股潛在的傲氣,這是一種自信與自尊的冷艷。這股冷艷在《油菜地》中的米丑身上尤為突出。她看不起開油坊的能過,遭到戲辱不從后,向丈夫傾訴委屈,丈夫一氣之下找到九大告狀,不想九大在協調中收了能過的好處,在雙方對質中米丑落北,而丈夫也在現實面前低頭,最終去了能過的油坊兌油。在“母雞不搖尾巴,公雞能拍翅膀”④的世俗面前,米丑終于明白,自己對清白的守護完全無效。盡管在小說結尾,當能過再次糾纏時,米丑選擇了放棄掙扎,可面對那張她用身體和尊嚴換來的鈔票,她仍然喊出了“我不愛錢”,她用自己對金錢的憎惡拒絕了廉價的身體交易,你可以拿走我的身體,但拿不走我的靈魂,這種不同常人的叛逆性,正是源于她身上不可侵犯的冷艷之美。
三、悲壯
魯迅先生說過,悲劇是把美的東西毀滅給人看。作家吳克敬筆下的女性多是美的,其命運多是悲的,她們越是美麗,越讓人們感到悲哀?!睹藁ǖ亍分械木旁拢陂愑忍锏膫χ锌謶?,而母親卻較真于自己女兒身的驗證,對繼父安排自己和閻尤田的婚事茫然無措,面對生活中接踵而來的殘忍和骯臟,九月只有寂寞和孤獨,而小母狗色色是她唯一的伙伴?!八幌牒煤盟挥X。”⑤一個還沒有真正開始生活的少女,卻只能在自己的夢里得到片刻的放松和安寧?!饵S軍大衣》中的烈士奶奶更是讓人迷惑,先是用漫長的等待換來了烈屬的光榮,當上了國家干部,并自覺地維護著這份光榮,帶頭砸鎖分糧,拒絕甘州男人的愛,即使退休在家也不忘職責,說服甘州男人和她一起想辦法做計劃生育工作。如果說當初守護光榮、捍衛名聲是一種情結,那么最后她已經把光榮內化為做人原則,為此她付出了女人應該享有的一切。
四、勇敢
如果說美麗使人動心,傲骨使人高貴,悲壯讓人悲憫,那么她們身上表現出來的勇敢則彰顯著崇高。她們在痛苦中承擔,昂首高歌,為了幸福,勇敢地學習和經營生活,讓人懂得勇氣的力量?!夺柟褘D》的岐陽寡婦,丈夫浪跡天涯不知歸途,在失望中她學會振奮,學做生意,智選協理,開辦義學,主持義社,不光自如打理好自己的生活,善待本家兄長的侄子們,更是改變了許多岐陽學子的命運。人生如戲,岐陽寡婦沒有向命運低頭,在自己幸福的希望破滅時,用愛在自己的舞臺上成為真正的主演,皆因那份面對生活的從容和勇敢?!睹狸柟褘D》中的美陽寡婦也是如此,用意外得來的財富經商賺錢,從修路、鋪石到筑宅,在沒有盡頭的干旱的煎熬中,她用自己的智慧和行動毅然帶領大家積極行動,度過困境?!独C花枕頭》中的繡花枕頭更是豁達仗義,掩藏“屁紅子”老五,只身一人劫法場營救老五,文革中保護老五免受批判,盡管這些都源于她心底簡單的街鄰之間平常心,但這種對他人處境不袖手旁觀的義舉,確非武藝高強,更來自內心無比強大的勇敢。這種偉大無私難道不比男性更加偉大、更加勇敢嗎?
“美、冷、悲、勇”的鮮明特征,構成了吳克敬作品中女性形象的獨特視角。我始終認為,這種女性人物形象的表達,源于他心底的平和與柔軟。文學即人學,文學永遠傳達的是作家對生活的信仰和希望。作家吳克敬以男性的細膩在作品的最深處深切關注著女性的命運,思考著女性的前途,探索著女性的出路,尋找和發現著女性的美好。
注釋:
①見《紅太陽:濺血旗袍》第53頁
②見《紅太陽:燈籠紅》第164頁
③見《紅太陽:花兒客家》第81頁
④見《紅太陽:油菜地》第9頁
⑤見《紅太陽:棉花地》第51頁
參考文獻:
《吳克敬短篇小說選:紅太陽》,吳克敬著,西安出版社,2009年。
責任編輯 常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