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我國歷史的發展來看,到了明清時期,由于社會的劇烈變動以及醫藥學知識社會化的進一步發展,行醫已逐漸成為一種開放性的職業。(余新忠:《清代江南的瘟疫與社會:一項疾病醫療社會史的研究》,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與此前歷朝歷代相比,明清時期的醫病關系漸趨緊張,醫病雙方的疏離感日益強烈。在這種大的歷史背景下,醫家的行醫活動也便具有了許多新的時代特征。成書于清代末期的章回體小說《醫界鏡》所欲揭示的即是在這樣的一種醫療文化脈絡中部分醫者的行醫之道。作者儒林醫隱以貝仲英、貝祖蔭父子的行醫經歷及見聞為主線,生動地刻畫出了貝氏父子、周藥師、瞿逢時以及顧東生等一批醫家形象。書中對于醫家博取聲名的技巧、邀功避罪的方式以及醫療糾紛等情形著墨頗多,為我們窺知明清時期民間的行醫活動提供了生動而翔實的記錄。
一
在我國古代民間,對行醫資格是沒有什么嚴格規定的。如果一個人因為志趣之故,或為生活所迫決計行醫,何時何地“掛牌”幾乎完全是個人的事情。到了明清時期,伴隨著行醫渠道的日趨多元化,為求生計而操持醫業者大有人在。無論是科場蹭蹬的士人,還是販夫走卒之流亞,只要粗通文字、稍識藥性,皆有從醫的可能?!夺t界鏡》所著力揭示與批判的,即多是這樣的人物。像書中的主人公貝仲英、貝祖蔭以及曾為貝家書童的周藥師,無不是為了生計而做了醫生的。僅以貝仲英為例,《醫界鏡》中第一回是這樣介紹他從事醫學的緣由的:
這人本是個讀書的秀士,家道素來貧苦,設悵授徒,兀兀窮年,不過博得數十千文。眼見得世上俗醫紛紛,一樣都賺得好銀錢,乃將念頭回過來,轉到醫道上去。
在將“從前涉獵過的醫書”和“王叔和、李瀕湖等脈訣”加以一番溫習和研究后,貝仲英便選定了一個黃道吉日,“買些紙馬三牲,燒了一個發財路頭。貢獻巳畢,爆竹聲中,門口豎起一塊金字招牌,寫著:貝仲英內科男婦方脈。又寫了許多招子,四面八方,各處黏貼”。
醫家一旦掛牌后,如何招徠生意顯然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須要認真面對。當然,對于一位醫技嫻熟的醫家來說,天長日久自然會漸漸地為大家所信賴。但對于希圖借醫糊口的醫家來說,這個過程恐怕就太漫長了。因此,開業之醫的經營之道,也就非常具有技巧性。
對于一名剛剛開業的醫家來說,最忌諱的就是連連碰上不治之癥。對此,如果醫家能夠了然于胸設法規避,自然萬事大吉;否則,很容易就會壞掉名聲。貝仲英在開業之初,就碰到了這種壞運氣,“所診之病,大半死癥”,結果“一月之后,遂無問津者”。
與近現代的行醫方式迥然有別,古人行醫其實大多是在某種特定的人情脈絡中進行的。從現有的研究來看,明清時期的普通民眾在遭遇疾患時,一般會有親友近鄰薦醫;而對于一些士紳貴族來說,則會有很多名醫朋友。也就是說,醫家若想生意興隆,在掌握醫療技藝之外,還要經營好人脈以推廣自身的影響。
為博取豐厚的酬勞,特別是借助士紳的影響力迅速成名,明清時期的醫家往往對士紳豪門趨之若鶩。如若能夠直接與權貴相往還自然會少走許多彎路,即使不能也要想法子間接地搭上關系?!夺t界鏡》中貝仲英之子祖蔭就是通過這樣的途徑來發跡的。在未成名前的一段日子里,祖蔭每天都會到戲園子里去看戲,挑選那有名的紅相公一起吃館子,行賞賜。祖蔭的闊綽在相公們的逢人吹噓下,“漸漸吹入那些闊老耳朵里去,也有幾人與他來往”。加之祖蔭又練得一手好字,經常開一些和和平平的藥來討官宦之家的歡喜,由此一來,“倒也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一二年中,把祖蔭的醫名,鬧出來了”(第七回)。
與攀附士紳來迅速拓展人際網絡同一個道理,在普通百姓中行醫也需要累積足夠的人詠。早年曾做過書童的周藥師因盜竊財物被貝仲英趕出家門后,開始以做“佛頭”為生,與當地的農村婦女打得火熱,“數年以來,那一般老的少的,遠的近的,個個與他熟悉”。后來藥師不知從哪里搞到一張張大金專治婦科的藥方,遂打定主意轉做醫生。凡是逢著那生病的婦人,便吹噓自己如何的會開方,“那些婦人家,被他哄得競相信他會做婦科了。姊姊傳妹妹,姑娘傳嫂嫂,后來竟鬧出生意來”(第八回)。
還有一種招徠生意的竅門,就是醫家自抬身價,故作高深,人為地制造出一副緊張忙碌的景象,使人誤以為醫術高超?!夺t界鏡》中宋子文的夫人因“瘧痢交作”往邀“行道極有名的醫生卞蘭溪”。第一次邀請時,對方推以“已有數十家請過,不能再應別家”,“如果必定要請,須要作拔號例,醫金加倍方可”。宋子文無奈,只得照辦。卞蘭溪“方勉強答應”,并聲言“我一路順道看病,須到黃昏時候,方能趕至你家”。果然,一直到晚飯后,卞蘭溪才姍姍而來。診脈開方后,復匆匆而去。因為所開藥方并不對癥,被宋之親友勘破。在卞之家人來取遺落在宋家的珊瑚頂時,遭到宋家的有意詰難,問他如何得知珊瑚頂絕對就落在了宋家。百般無奈下,卞之家人不得不將其主人的伎倆和盤托出:
我家先生診病,因初起,恐怕無生意,每日坐了轎子出門空抬。抬到一月之后,問或有人家來請,故意虛張聲勢,說那鄉紳家已來請,那當鋪里已來請,其實并無多少人家請過。譬如昨日老爺家里來請,已經數日沒有生意了,吃用盤費不輕。曉得宋老爺是一個有錢的人家,故意做出這等樣兒,實在昨日只有你老人家一處。(第十七回)
如果上述手段仍不能使醫家成名,那么,還有一種策略可以應用,那就是離開住所,去另尋一地來討生活,如若時來運轉,或許能闖出一片新天地。貝仲英在行醫之初,苦于一直打不開局面,遂前往關帝廟中求簽,請神靈指示吉地行醫,結果簽中指示東南吉利,乃決定離開家鄉前往杭州,機緣巧合下,最終成就了自己的“一時”之名。
二
醫家通過多方努力,從默默無名到享有一定聲譽,這個過程可能會因人而異,但對大多數醫家來說,恐怕都是不容易的。因此,在醫病關系日益緊張的背景下,當醫家成名之后,要如何來經營這個名聲于不墮,便更需要一套“本領”了。大體而言,明清時期的多數醫家在面對病家時都會萬分謹慎,小心因應。這在《醫界鏡》中也有著具體的體現。
與近現代醫學界強調醫生要勇于擔負責任不同,明清時期的醫家在診療過程中往往“擇病而醫”,如若所遇病人病屬危急,老到的醫家多會盡量推脫,否則便很容易招致怨懟。貝仲英父子就是很好的例證。當貝仲英時運漸去之時,為錢塘縣老舉人袁蔭謀之女治“損怯干勞(同‘癆’)”。此前袁女已延請數位醫家,“日日請醫服藥,也有數十帖了。誰知越吃越壞,毫無功效”,到仲英來診之時,袁女的脈息已“由促而結,由結而代,骨瘦如柴”,“成了百日勞的絕癥”。值此之時,“做郎中的若看到此處,急宜說明要死的道理,早早回他,不可模糊招謗”(第六回)。哪知仲英對此并不諳熟,看著對方是個“小女子”,心中亦不經意,胡亂地開了兩個方子,袁女服藥后不久身死。結果,這個殺人的“罪名”,最終落在了貝仲英的身上。
與其父貝仲英不同,每當遇到危急的病癥,貝祖蔭總是要想辦法巧妙地避開。鎮江道張觀察有痰喘的老毛病,不時就會發作。后來上了年紀,一次發作后“竟躺在床上,不能起來”。前后曾延醫多人,均不見效驗。后來聞知祖蔭的大名,乃請他前來診病。祖蔭來到后,并沒有匆忙地為病人施診,而是向會診醫師和張府幕友探聽病情,心中事先有了清醒的認識,“知道這病九成九不得好的,倘即刻開了方子,吃下去剛好出事,要壞我的名聲”。因此,盡管觀察夫人一見面便促請祖蔭開方,但祖蔭就是在那里“裝架子”,“推托說輪船上吹了風,又是沒有好生睡覺,總得養養神”;并聲稱凡是做名醫的,“不是可以粗心浮氣的,等到將息過一天,斂氣凝神,然后可以診脈,如此開出方子來,才能有用”。最后,在觀察夫人的一再催促下,祖蔭才不得不為病人診脈。在開方時又預留后路,“只開了旋覆花、代赭石、厚樸花、五味子、磁石、龜板幾味平平的藥,聊以塞責”。一兩日后,張觀察駕鶴西游,祖蔭便收拾行裝,即刻“告辭了”。(第七回)
有道是同行是冤家,明清之際的醫家彼此之間互相攻訐、相嫉相欺的現象非常普遍。(馬金生:《明清時期醫德問題的社會史考察——以16~18世紀為中心》,《史林》2008年第3期)為了顯示自己的長處和在危急時刻推卸責任,多數醫家在診療之前往往會對病家先前所延之醫品頭論足,肆意譏評。恰如龔廷賢在《萬病回春》中所云,有些醫者“每至病家,不問疴疾,惟毀前醫之過以駭患者”。在這種情形下,如何處理好醫際關系,顯然對維護個人的名聲至關重要。在這方面,貝祖蔭便是個行家里手。他在索閱前醫所開藥方時,向來是一副好好先生的面孔,“從來不說本地醫生的一句壞話,所以看不好病亦不招謗”。這從其為張觀察治病在面對張府幕僚與醫生們時應付裕如上有著充分的體現:“祖蔭略為問過病情,即與諸幕賓及醫生們,暢談一切,利口善辯,巧舌如簧。座中二十余人,無一不照應周到,人人如意,個個歡心?!?第七回)
對于老于世故的醫家來說,即便將病人延誤,只要條件允許也要想方設法挽回聲譽。貝祖蔭好友成大人在一次與如夫人同房后,又吃了冰忌廉等涼物,“欲后感邪,漸漸發起熱來”。貝祖蔭診斷為夾陰癥,遂用“尋常參麥等味”加以調治,不料病者病情愈益沉重。此后所延諸醫多欲改變療法,但已屆晚年志驕意滿的貝祖蔭就是不同意,最后搞得成大人神志模糊、壯熱譫語,“諸位名醫,無人不說被他敷衍誤事”。眼見得好友病入膏肓,貝祖蔭也知道是自己的過失,為了免遭群醫和家屬的指責,遂不再往成家看病。合該是成大人命不當絕,在章蓮修和賴古生兩位醫家的精心調治下,他的病勢明顯好轉終無性命之虞。見此,貝祖蔭“恐被他人得了全功,有壞自己名聲,反倒每日一次,不請自來成大人處,參贊方藥,分他人之功,保自己之名”(第二十二回)。
像貝氏父子、周藥師、顧東生等在醫術上雖有高下之分,但均靠時運而得名,屬于那種“趁我十年時,有病快來醫”的“時醫”。由于醫術并不高明,天長日久,難免會有捉襟見肘的時候。用《醫界鏡》中的話來說,“這等醫生,原無本領,全靠運氣,等到運氣壞了,便要鬧出禍殃來呢”(第十五回)。那么,一旦醫者因診療有誤而與病家發生齟齬和糾紛,又會是一種什么樣的情形呢?
一般來說,這一時期的醫病糾紛一旦發生,多數在民間即能得到解決。
明清時期的醫家誤治病人,如若反應明顯為病家所察知,一般輕則會招致病家的辱罵,重則可能會受到一番毒打。貝祖蔭為上海老貢生丁祖良待字閨中的女兒診病,由于請醫之人誤將小姐說成了少奶奶,并言說病人“兩三月經期未轉”,祖蔭即先入為主地認定病人身懷有孕。丁貢生聞聽后登時大怒,叫喊著要殺掉女兒,在丁老夫人的干預下才沒有釀成悲劇。當真相大白后,丁祖良教家人“把祖蔭拖翻,用索子捆扎起來”,自己“拿了一把剃刀”,“把祖蔭眉毛先行剃去,又把兩邊胡子剃去一邊”,好一番羞辱后才放祖蔭離去。(第十三回)
其實,類似事例在明清時期并不少見。晚清名醫陸以湉在《冷廬醫話》中亦曾記載蘇州一曹姓名醫為某巨室尚未出閣的干金診病,曹醫不加詳查即“漫云是孕”,使得病人家屬大為駭異。最后,當得知曹醫診療有誤后,便命仆人“毆之,并飲以糞”,后來復“剃其髯,以粉筆涂其面”。曹姓名醫經此教訓后,一時顏面頓失,聲名掃地。
除了肢體折辱之外,一旦發生糾紛造成嚴重傷害,醫家還要給病家一定的物質或金錢補償。像貝仲英將袁蔭謀的小女兒治死,即是賠償了袁氏一筆銀兩了事。更有甚者,醫家甚至會將自己的女兒嫁到病家,用以平息糾紛?!夺t界鏡》中的周藥師即是如此:
高岸東首張姓家,有一個媳婦,產后患病,始終相信藥師,請他一手去看,不曾請過別人,竟被藥師醫死。張姓家來與藥師吵鬧,藥師輾轉請人說情,說他死了一個媳婦,我拿女兒配他的兒子是了,張姓方才答應娶了他的大女兒回去。張姓是個中下等人家,藥師也是出于無奈,心中總有些拼不得。不料歇了兩月,高岸西首李大郎家,媳婦有四個月身孕,被藥師粗心浮氣,用了打藥,落下身孕,血崩而亡。那李姓家極窮苦,偏偏是個大族,人丁眾多,邀同族數十人,到藥師家內亂嚷,要他償命。藥師磕頭如搗蒜,情愿將第二個女兒賠償與他做媳婦,才能完結。(第九回)
類似于周藥師以家人抵償的故事,在明清時期的文學作品中并不止一次出現。像馮夢龍的《笑府》、獨逸窩居士的《笑笑錄》等笑話書中,就有著許多相似的故事。比如,清代指迷道人所著的笑話書《笑得好》中就有這樣的一條。某醫不慎將一家的小孩子治死,孩子的家人要去告官。醫生無奈,只得“以己子賠之”。不幾日,該醫復將一家的仆人醫死,為平息病家的怒氣,遂將家中僅有的一名仆人抵償。后來忽有一日有人夜里來敲醫生的門,邀他為老婆看病。醫生聽后大驚失色,悄悄對著自己的婆娘說道:“淘氣,那家想必又看中你了?!睆南嚓P情節的設計來看,這些故事多大同小異。若細細推想,恐怕也是有著一定的現實蹤影的。
如若醫家治療有誤但證據不足,病家內心即使充滿疑竇,也很難拿醫家有辦法。在《醫界鏡》中,杭州名醫瞿逢時為名土黃邁生之妻鐵姑治病,誤用二陳丸加星枳將鐵姑洽死。鐵姑死后給黃邁生托夢,言其系身懷有孕被誤治而死。夢醒后,黃邁生遂徑自去瞿家理論,無奈死無憑證,絲毫奈何瞿逢時不得。最后,只得去城隍廟燒下一紙訴狀,祈求城隍幫他討回公道。(第十五回)死者托夢的故事或可出于虛構,但生者因無憑據絲毫奈何醫家不得,則應是社會真實的反映。
與此相反,如若被病家切實抓到把柄,在私下協商不果后,有的病家就會索性將醫家告到宮里去。不過,總體來看,這一時期的醫訟案件并不多見。至于原因,則與明清時期醫家的謹慎因應、時人“醫病不醫命”的傳統運命觀,特別是缺乏相應的權利保障機制等因素是密不可分的。
我國古代關乎醫療傷害的法律條文,可上溯至唐代的《唐律疏議》,此后經過歷代增刪,至清代的《大清律例》始趨于定型。結合《大清律例》中“庸醫殺人”的條款來看,相關內容雖然過于簡略,卻也為醫療糾紛的解決提供了一定的參照。其條文大略為:如若病家委實認為醫家有誤,就一定要拿出真憑實據,用來證明死者“本不致死”;倘若病家被先前所邀之醫診為不治,即使后來者用藥將病人醫死,亦無任何過錯;如果醫家因誤冶獲罪,在予以收贖外,另罰銀十二兩四錢三分;如醫家見財起意蓄意殺人,則依據程度之不同或以盜賊論處,或以殺人問斬。
從上述條文來看,官府在醫療訴訟案件上的懲處力度其實很有限。因為僅就其刑責最為嚴厲的條款而言,在現實中恐怕沒有一個醫家會承認醫療過錯是因貪圖錢財所致。由此,醫家也就很難有牢獄之災或性命之虞。對于一個不甚愛惜名譽的醫家來說,也就不會有太多的后顧之憂。當然,上述律條也并非一無是處,官府在處理相關案件上講求證據的充分與否便頗足稱道。一般而言,醫者診病時所開的藥方或造成的明顯傷害,往往是官員斷案時依賴的直接憑證。
《醫界鏡》中蘇州城婦科名醫顧東生為黃家的兒媳治“身熱腹痛胎氣不安的病”,由于顧氏過于自以為是,誤開藥方將胎兒打下,隨之孕婦血崩身死。為了向顧東生討個說法,黃家以請顧氏復診為名將其騙至家中。在證據確鑿的前提下,顧東生頓時手足無措。為懲罰東生,黃家提出如肯做亡媳的孝子,便萬事干休。礙于顏面,顧東生堅決不肯。嗣后,黃家又提出高額的賠償,顧東生復愛惜錢財并不應允。
在協商無果后,黃翁“便將自己發辮與東生發辮扭結好了,教兒子捧得盆內血孩”一同去吳縣打官司。斷案的賴太爺聽完黃家的陳述并檢驗物證后怒不可遏,喝令衙役打顧東生二百板子。眼見得要受皮肉之苦,顧東生方苦苦哀求,“情愿照千元之數作罰贖罪”。賴太爺見此,乃收回成命,在征得黃家的同意后,最終以罰銀的方式了結此案。(第八回)
其實,如果顧東生在行醫時稍加留意,這場醫訟案完全是可以避免的。并且,在糾紛初起時,也有很大的空間將其消弭在萌芽之中。只是由于顧東生的固執和吝嗇,最后才鬧到官府里去了。從相關條款來看,盡管顧東生一藥殺兩命,情節非常嚴重,但官府也只能處以他罰款的責罰。因為他的過錯,是過于自滿而招致,并不是貪圖錢財所致。
總之,作為一部小說,《醫界鏡》的部分章節不免有著一定藝術夸張的成分,但它的創作來源于現實,生動地反映了那個醫病關系日益緊張而又對醫療活動缺乏權威宰制的時代中醫家的眾生相。書中的諸多內容和情節,均可在明清時期的文集、小說、筆記和笑話中找到相關的印證,為我們探知明清時期的行醫活動打開了一扇窗口,保存了一份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