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理人的前景

代理人作為工業時期以來分工細化的特征之一，在互聯網發展的背景下。有著何種的前世、今生和來世?在昨天和今天的發展中已經窺見了其明天的脈絡。

1月23日在長江商學院IT班上，做了關于“互聯網的昨天、今天和明天”的報告。在一個小時里要說明互聯網的昨天(1990～1999)、今天(2000～2009)和明天(2010～2019)，每個十年就只能用一句話來概括。當時許多觀點無法展開，這里想延展其中一個細小分支，談談互聯網條件下代理人角色轉變問題。

發生于昨天的明天

對于互聯網的昨天，特別是昨天中包含的明天，如果只能用一句話概括將是，財富之道發生顛覆性變化。其中代理人角色變化是重中之重。

道一般是不會變的。按董仲舒定理(“天不變，道亦不變”)推論，只有天變了，道才能變。天就是指那種順之者昌、逆之者亡的東西。人類迄今歷史只發生過兩次商道顛覆，都是由于“天”變造成的。上一次是亞當，斯密時，工業生產力這個“天”變了，導致自然經濟的商道(“自給自足”)被顛覆，轉向分工創造財富(他給他足)；第二次商道顛覆則萌生于比爾·蓋茨、戴爾領潮的90年代，信息生產力這個“天”變了，顛覆了工業化的商道，從分工創造財富轉向融合創造財富；工業化的迂回經濟，轉向信息化的直接經濟。

然而，分歧與爭議也由此產生。上世紀我從戴爾的實踐中提出“融合創造財富”這種直接經濟理論，其中“融合”是指生產者與消費者的關系，從分工走向一體化(即產消合一)，其中“直接”是指相對于龐巴維克的迂回經濟(中間人經濟)而言，財富從中間人轉回了生產者與消費者(或產消者)。雖然這種說法，有戴爾的直銷作為實踐根據，而且戴爾也很爭氣，從默默無聞長成參天大樹，但“相反”的事實畢竟大量存在，互聯網發展道路上，仍可以看到不斷分工的勢頭、新的中間人(代理人)不斷涌現且日益壯大。以往我給出的解釋是，必須聯系交易費用看中間代理問題，傳統商道之下，代理人邊際成本隨交易范圍擴大而遞增，新代理人邊際成本隨交易范圍擴大而遞減；所以交易費用作為中間代理人的標志，相對于產消關系，是在縮小乃至消亡之中。這個觀點我現在仍然堅持，但需要完善。

從代理人這個角度觀察商道，可以將分工創造財富，轉述成“委托一代理”二分，它是商業現代性的起點。類似公共管理把政治行政二分，作為現代性的起點。融合意味著“委托代理”二分的終結，是現代性的終點。這是商道顛覆之所在。

發生于今天的明天

對于互聯網的今天，特別是今天中包含的明天來說，最有意義的商業事實是什么呢?單從代理人這一個角度來講，我認為是出現了代理人向最終價值回歸的萌芽因素，這就是以消費者為中心的商業，它特指互聯網支持下的品種多樣化，即范圍經濟占上風的先兆。這是融合的真正意義所在。

融合從表層意義看，是指技術融合、業務融合、產業融合。例如三網融合，就是由電子、郵電、廣電分別專業化發展，變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融合發展。而融合作為專業化的逆趨勢，深層表現是以品種多樣化，逆轉專業化帶來的品種單一化的商業總潮流。為避免無謂爭論，我界定品種多和少，前提是聯系于成本。品種越多，成本越低，才稱為品種多樣化；品種越少，成本越低，只能稱為品種單一化。

在現實商業中，代理人會呈現兩種狀態，一種仍是以代理為中心的代理人，另一種是以最終消費者為中心的代理人。今天的中國互聯網商業，正好處在這兩種代理人代際更迭的拐點上。

以代理為中心的代理人，雖然名義上也要以最終消費者為轉移，但實際做不到(指在消費者選擇多樣化這個水平上做不到)，因此商業重心主要放在中間環節專業化本身。互聯網的沖擊表現在通過減少內外層級，削除暴利。從流通來看，就是批零中間環節減少，價格戰趨向成本線。“中國制造”就面對這樣一種局面。我們稱之為規模經濟，它是存在于今天的昨天。而以最終消費者為中心的代理人，則是存在于今天的明天，其主導傾向是逃離價格戰，方法是通過服務差異化、品種多樣化(包括品牌化)、個性化定制，以最終消費者多樣化選擇為導向加成定價。它們都指向同一個方向，即范圍經濟。

在發達國家，規模經濟與范圍經濟正出現三分天下態勢，范圍經濟在美國企業的利潤中占有了三分之一天下，對中國來說，這三分之一的新利潤空間，相當于魏蜀吳中的蜀，是有待互聯網企業家新開發的處女地。習慣了熱門貨生產的中國廠商，要開始學會做小批量多品種生意，代理人正面臨著繼續打價格戰，還是利用差異化加成定價的空前選擇。這就是人類商業出現復歸總趨勢的階段性征兆。發生于明天的明天

互聯網的明天中，仍然會存在大量的昨天和今天，但對于代理人來說，真正的明天是什么呢?

互聯網引起的商道革命，實質意思是說代理人復歸委托人。當前它表現為兩種形態，一是在過渡階段，即新舊經濟混合的今天，代理人仍然大量存在，但從以自我為中心的異化狀態，轉向以最終消費者為中心；二是在高級發展的明天，即純粹的新經濟階段，代理人逐漸消失，生產者與消費者逐漸合一。不打價格戰，就是這一變化的起點。不打價格戰，意味著多樣化增值致勝。如果明天的寶押在多樣化之上，代理人為中心的末日就到了。因為代理人強勢在專業化，而多樣化是專業化的反面。專業化適合方向既定的生存環境，所以強者生存，多樣化適合方向不定的生存環境，所以適者生存。

《眾包》介紹哈佛的一項實驗表明，多樣化成為勝負關鍵時，精英會系統地輸給草根、專業化的會系統輸給業余化的。而系統的高度復雜化(超過人算，變成天算)，是多樣化成為勝負關鍵的條件。

明天，“天”變了，從工業化這個簡單系統世界，轉向互聯網這個復雜系統世界。專業化之道，就可能轉向多樣化之道。代理人為中心的生存競爭策略，就可能系統地敗給權力復歸委托人的生存競爭策略。草根化就是生產世界向生活世界復歸的一種表現。

股市就是一例，因為股市太復雜了，超過理性經濟人的算計，結果專業人士反而有可能斗不過猴子，因為猴子最大優勢就是沒準，莊家沒法套牢它。孟嘗君過函谷關，救命的也不是專業化的武學精英，而是多樣化的人才(雞鳴狗盜之徒，相當于今天的博客)。

草根整體比精英整體有一個突出的進化優勢，就是具有多樣性。眾包的實質就是利用這種智力上的生物多樣性，以應對復雜叢林條件下的高級問題。專業化趨勢的逆轉，不等于專業能力的消失，而是人在業余狀態就可能產生超過專業人員的能力，而且這種現象日趨普遍。

互聯網在其中的作用在于，提供資源充分融合共享的技術網絡和社會資本，以解放節點上個性化的生產力。以生產者節點的多樣性能力，匹配消費者節點的多樣性需求，越貼越近的結果，就是將代理制和專業化變為打下手的亞文化，產消直接融為一體，實現高度社會化條件下的自給自足，不再產生過剩與不足。